我老家住在河北藁城东门里的南后街上。儿时的印象里,那里的许多人并不是为了钱和权去活着,这个小说集里的许多中心人物,就是从那里沉淀出来的,大都有真实模特儿。在《咬人的村庄》集子里,多是现实批判,而后来的写作中,我想突出正面形象,以此弘扬我们民族勤劳善良的传统美德。去年,我的《老硬服软》一组小小说在天津市第二十届“文化杯”全国梁斌小说奖评奖中获了奖,就拿当时的“获奖感言”作为这个集子的“序”吧。虽然集子里中短篇小说占了大量篇幅,但也许能道出写这些作品的某些想法;也就是发表《老硬服软》这组小稿的同期,《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宋曙光老师配发了《编辑手记》,他多年来对我发稿和出书给予了无私的帮教和支持,作为老师和朋友,把他的《编辑手记》也作为此书的序言,也许是我表示感谢和敬重的最好方式了。
获奖感言全文如下:各位老师、各位朋友:大家好!
我叫赵广建,当了25年兵,干了15年金融,却在业余时间写了三十多年小说。有人说我写小说是不务正业。我说,人活着不能没有想法,有人愿意把想法说在嘴上给人听,有人愿意把想法写在纸上给人看,“看”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这或许是我死心眼子写小说的一个因由。实践证明,活在世上不光是工作,有个业余爱好挺好。
今天得奖,感谢万分的同时又十分惭愧。二十年前的文章和今天相比,我认为自己并没多大长进。拿不出像样儿的作品来撼动人心,自问确实非常有愧,好在今天的激励机制建得好,奖励对我既是个鼓励,更是鞭策。今后,我必须老老实实坐下来,认真写好自己的“想法”。
小说写人,人活于社会,社会在矛盾和冲突中动荡前行,怎样鲜明地刻画出人在社会中的个性和本性,是我认真写好小说的关键,也是我搞好创作的难处。我的小说大多是有感而发,没有专门坐下来编写过,尤其是当自己的思想和社会上某些现象产生冲突非写不可时,动笔就是时候了,这也许是我自身狭隘而写不出敲人心髓力作的一个原因。
《老硬服软》这组小小说,形式上是此人向个别现象服软,但实质上我想表达的是他必须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服软。有钱算什么呢?当官算什么呢?劳动和人民才是社会的要素。我在银行多年工作中见到,改革开放使部分人富裕起来之后,有些人充满了拜金主义,有奶便是娘,看钱比爹亲——好像全世界都在为自身利益打仗,国与国之间,家与家之间,甚至有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夫妻邻里大打出手,闹得六亲不认,不可开交,但这些现象代表不了社会发展的主流。
赵文建,1954年生,河北藁城人,1972年入伍,1996年转业,现在天津银行工作。
拾柴、种地、教书、打枪、撰公文、管银子,全干过,不见大出息。工作极其卖力,业余时间死心眼子写小说,两不误。强调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乐于助人,不畏困苦,终生学习,永志前行,有一颗雄心勃勃的平常心。评判功过是别人的事,揭示善恶是自己的事,事事互通有补。本人愿持久勤劳善良做人,一辈子身心在穷苦百姓当中。
有20篇小说曾获省级以上小说奖。
狗强强内心有个外姓婶子,从没正式叫过。之所以是外姓婶子,是因为街上只有她一家是外来户。
外姓婶子男人在城里上班,她是随自己男人调来时落户在东关街生产队的,一同随她来的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儿,叫妮娜。
当时,街上在背后对外姓婶子指指点点的人还很少,人们亲亲地呼唤婶子,是因为她男人在县上有工作,家里日子比别人家好过,再就是她长得格外惹人眼目,男人们垂涎的目光和女人们醋意的嘟哝总也不断。
文化大革命兴起的当年夏天,学生们抄了外姓婶子的家,她男人被抓起来揪斗之后,街上捕风捉影传出来外姓婶子的身份就不那么干净了。那时候狗强强才八岁,经常带妮娜在街上疯耍,黑天捉迷藏,白天捅蜂窝、耍尿泥儿,没有他们毛孩子忙活不到的去处。
外姓婶子给狗强强震撼最强烈的印象,是文化大革命当年那个酷热难当的夏天,他在大街上亲眼看见外姓婶子汗流浃背地走在游行队伍最边上,身上披着大毛毯,头上缯满了白布条,脖子里挂了两只麻绳拴着的黑条绒布鞋搭在胸前,手里敲着铜锣,一快一慢地被红卫兵推搡着,边走还边说我是牛鬼蛇神、我是“封资修”之类的悔过语言。
游行队伍很长很长,最前面是戴高帽的走资派,后边跟着拿小旗的学生,中间夹着外姓婶子她们这些中年女人,再后边还跟着拿小旗的学生。游行队伍外侧跟随外姓婶子这边看热闹的人最多。
狗强强心如刀绞,满头是汗也跟在游行队伍外侧拥挤的人流里,通红的小脸上挂着十分难过的哭相,紧盯着外姓婶子边跑边擦汗,似有出手抢人之意。
狗强强偶尔也能看清外姓婶子的面目,却昕不见外姓婶子在说什么,如果红卫兵不推打她,她嘴角就不动。狗强强偶尔看到的外姓婶子的面目上丝毫没有表情,样子还不如他自己痛苦,他心里好像又好受了一些。
平日里,外姓婶子待狗强强极好,她脾性温顺,对街坊四邻说话也都笑言细语,一年四季脸上从没有过阴天雨天,那双水汪汪大眼睛无限姣美,连狗强强这八岁毛孩子都想到那是个他见过的世上最美的女人。
外姓婶子对狗强强极好的待遇,主要表现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愿意,狗强强就能带上妮娜随便跑到什么地方去玩耍,直到二人大汗淋漓耍够了才疯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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