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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仁妮.葛朗台
《欧仁妮·葛朗台/世界名著典藏》是《人间喜剧》中的代表作品之一,以写实的笔墨描写了资产阶级暴发家的罪恶手段:葛朗台控制市场、哄抬物价、大搞公债投机、放高利贷;查理贩卖人口、偷税走私、勾结海盗等。同时,还生动地刻画了葛朗台的爱财如命:妻子病危,他竟舍不得请医生;妻子死后逼迫女儿欧仁妮放弃继承母亲遗产的权利;眼看着弟弟破产自杀而不去救助;逼走了侄儿,制造了欧仁妮的爱情悲剧。
《欧仁妮·葛朗台/世界名著典藏》作品以吝啬鬼葛朗台的家庭生活和剥削活动为主线,以欧仁妮的爱情和婚姻悲剧为中心事件,层层剖析了葛朗台的罪恶发家史和泯灭人性的拜金主义,成功地刻画了世界文学史中不朽的吝啬鬼形象,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级的贪婪本性和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冷酷无情的金钱关系。
本书看点
《人间喜剧》中“完美的描写之一”,“没有毒药、没有尖刀、没有流血的平凡悲剧”,深刻揭露金钱泯灭人性的悲剧,成功塑造了世界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一大吝啬鬼形象——葛朗台。
名家名译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负责人,著名翻译家郑克鲁经典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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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套世界文学名著,选用名家的全译本,并配有精美的国际大师插图,在内容和形式上,将营造很好的阅读体验。这在国内的名著出版工作中,是非常难得的。
——国际翻译界大奖“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得主许渊冲
巴尔扎克(1799—1850),19世纪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欧洲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和杰出代表。法国现实主义文学成就较高者之一。卷帙浩繁的巨著《人间喜剧》共91部小说,在文学史上占有突出的地位,书中描绘了2400多个人物,充分展示了19世纪上半叶法国社会生活,是人类文学史上罕见的文学丰碑,被称为法国社会的“百科全书”。《欧仁妮·葛朗台》和《高老头》被公认为他的代表作。
译者简介:
郑克鲁,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负责人,国家重点学科上海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学科点负责人,曾获多项上海及中国社科院科研成果奖。著有专著《法国文学论集》《繁花似锦——法国文学小史》《雨果》《情与理的王国——法国文学评论集》等,译著有《基督山恩仇记》《沙漠里的爱情》《魔沼》《雨果散文》《卡夫卡》等,主编了《外国文学作品提要》《法国文学译丛》《外国文学史》《外国文学作品选》《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等。
献给玛丽亚
序言(1833—1839)
欧仁妮·葛朗台
将近十一点,饭吃完了,葛朗台对娜侬说:“把东西都撤掉,把桌子腾出来。”他望着欧仁妮说,“我们欣赏你的小金库可以更自在些。说实在的,钱不算少了。你足足拥有五千九百五十九法郎,再加上今天上午的四十法郎,总共是六千法郎差一法郎。那么我给你这个法郎,凑足整数,因为,你知道,小宝贝……喂,娜侬,你为什么在听我们说话?掉转脚跟,去干你的活吧。”
娜侬走了。
“听好了,欧仁妮,你必须把你的金币给我。你不会拒绝给你爸爸吧,小宝贝,嗯?”两个女人沉默不语。
“我呀,我没有金子了。以前有,眼下没有了。我会还给你六千法郎的利弗尔,你按照我告诉你的办法投放出去。别想什么压箱钱了。我把你嫁出去的时候——这很快了,我会给你找一个丈夫,他会给你最美的压箱钱,是本省闻所未闻的。听好了,小宝贝。当下有个
好机会:你可以拿你的六千法郎买公债,每半年有二百法郎的利息,不用付税,也没有什么补贴,不用怕冰雹、霜冻和水淹,没有什么影响收入。也许你不忍心同你的金币分手,嗯,小宝贝?还是都拿来给我吧。我会替你搜集金币、荷兰金币、葡萄牙金币、印度卢比、热那亚金币;加上你生日我给你的金币,在三年中,你就会恢复半数你漂亮的小金库。你看怎么样,小宝贝?抬起头来。得了,去把小金库拿来吧。我把钱的生死秘诀告诉你了,你真该吻吻我的眼睛。金钱当真像人一样有生命。挤挤搡搡,来来去去,出汗,生育。”
欧仁妮站起身来,朝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倏然回过身来,面对面望着父亲,对他说:“我的金币没有了。”
“你的金币没有了!”葛朗台犹如一匹听到十步处大炮轰鸣的马一样,两腿一挺,直立起来,高声叫道。
“没有了,我没有金币了。”
“你搞错了,欧仁妮。”
“没有了。”
“真见鬼了!”
每当葛朗台这样赌咒时,地板都在震动。
“神圣的天主哟!太太的脸多苍白啊。”娜侬叫道。
“葛朗台,你发这么大火,要把我吓死的。”可怜的女人说。
“咄,咄,咄,咄,你们这些人,你们家的人是死不了的!欧仁妮,你把金币派什么用场了?”他喊道,向她扑去。
“父亲,”女儿在葛朗台太太身边跪下来说,“我母亲非常难受。瞧,别把她逼死啊。”
葛朗台看到妻子以前那么蜡黄的面孔变得煞白,惶恐起来。
“娜侬,过来帮我躺下,”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要死了。”
娜侬当即去帮女主人,欧仁妮也这样做。她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搀到楼上她的房间里,因为她爬楼梯都要衰弱得倒下。只剩下葛朗台一个人。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走上七八级楼梯,叫道:
“欧仁妮,你母亲躺下以后,你下来。”
“好的,父亲。”
她安慰了母亲一番,很快就下楼来。
“女儿,”葛朗台对她说,“你要告诉我,你的金币哪儿去了?”
“父亲,如果您给我的礼物,我不能完全支配,您就拿回去吧。”欧仁妮冷冷地说,一面在壁炉上寻找拿破仑金币,还给了他。
葛朗台赶快抓住拿破仑金币,塞进他的背心小口袋。
“我想我以后什么也不会给你了,不仅是这个!”他说着用拇指甲弹了一下门牙,“你不尊重你父亲,因此你不信任他,你不知道什么是父亲。如果他对你不是一切,他就什么也不是。你的金币到哪儿去了?”
“父亲,我爱您,也尊重您,即使您大发雷霆;但是我要非常谦卑地向您指出,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您常常对我说,我成年了,让我明白这一点。我将我的钱用来做了我乐意做的事,请放心,钱投放在一个好地方……”
“在哪儿?”
“这是一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她说,“您没有自己的秘密吗?”
“我不是家长吗?我不能有自己的事务吗?”
“我也有自己的事。”
“如果你不能对你父亲说出这件事,就准定是坏事,葛朗台小姐。”
“是件好事,而我不能告诉我的父亲。”
“至少,你什么时候把金币送掉的?”
欧仁妮摇摇头。
“你生日那天还在吧?”
欧仁妮出于爱情的狡猾,不下于她的父亲出于吝啬的狡猾,她再一次摇摇头。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固执,这样的抢掠。”葛朗台用越来越升高的声音说,声音逐渐响彻整幢房子,“怎么!在我自己的房子里,在我家里,有人拿走我的金子!只有这么一点金子啊!而且我不知道是谁拿的!金子是宝贵的东西。老实巴交的姑娘会犯错误,把东西送掉,这种事在大贵族,甚至在市民家都见得到;但是,把金币送人呢,因为你把金币送给了某个人,是吗?”
欧仁妮不动声色。
“谁见过这样的姑娘?我是你的父亲吗?如果你把金币投放了,总有一个收据……”
“我有没有自由做我认为合适的事呢?金币是我的吗?”
“但你是一个孩子。”
“成年了。”
葛朗台被女儿的逻辑弄得哑口无言,脸色苍白,跺脚,咒骂;随后,他终于找到了话说,嚷道:
“你这个姑娘是条该死的毒蛇!啊!坏种,你很清楚我爱你,你滥用我的感情。你掐死自己的父亲!没错,你把我们的财产扔到那个穿摩洛哥皮靴的叫花子脚下。真该死,我不能剥夺你的继承权,天杀的!但是我诅咒你,诅咒你、你的堂弟,还有你的孩子们!这样做你不会看到有什么好结果的,明白吗?如果是给沙尔……但是不,这不可能。什么!这个可恶的花花公子居然会抢劫我的东西……”
他望着女儿;她一声不吭,冷漠无情。
“她动也不动,不眨眼睛,比我葛朗台还葛朗台。你至少不是把金币白送人的吧?喂,说呀!”
欧仁妮望着她的父亲,那种讥讽的目光冒犯了他。
“欧仁妮,你是在我家里,在你父亲家里。你想待下去,就得听从他的吩咐。教士嘱咐你服从我。”
欧仁妮低下头去。葛朗台接着说:
“你拿我最珍视的东西来伤害我,我只想看到你服从我。回到你的房间去,待在那里,直到我允许你出来。娜侬会给你端去面包和水。你听到我的话了吗,走呀!”
欧仁妮泪如雨下,跑到母亲身边。葛朗台在花园里踩着积雪绕了好多圈,感觉不到冷。他料到女儿大概在他妻子房里。他想当场抓住她违抗他的命令,便像猫一样轻捷地爬上楼梯。正当欧仁妮将脸埋在母亲怀里,葛朗台太太抚摸着她的头发时,他出现在妻子的房间里。
“别伤心,可怜的孩子,你父亲会消气的。”
“她没有父亲了,”箍桶匠说,“太太,您和我,怎么生出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教育得真好,还是信教的呢。怎么,你不在自己房里?得了,去坐牢,去坐牢,小姐。”
“您要把我女儿夺走吗,先生?”葛朗台太太说,露出烧得通红的脸。
“如果您想把她留在身边,就把她带走,你们两个都从我家里出去。天杀的……金币在哪儿?用作什么啦?”
欧仁妮站了起来,傲然地望了父亲一眼。回到自己房里,老头把门锁上了。
“娜侬,”他喊道,“灭掉厅堂的火。”
他过来坐在妻子壁炉角上的扶手椅里,对她说:
“她一准把金币给了那个引诱她的坏蛋沙尔,他就想要我们的钱。”
葛朗台太太看到女儿所处的危险,出于对她的感情,找到了足够的力量显得表面冷静,装聋作哑。
“这一切我一点不知道,”她回答,侧身转向靠墙那边,免得忍受丈夫闪闪发亮的目光。“你这样暴跳如雷,我受不了,我相信我的预感,我要伸直了腿被抬出去了。先生,我想,至少我从来没有引起您烦恼,这回您就放过我吧。您的女儿爱您,我相信她像初生的孩子一样纯洁无邪,因此,别难为她,收回成命吧。天气寒冷彻骨,您会引起她生场大病的。”
“我既不想看见她,也不想和她说话。她要待在自己的房里,只有面包和水,直到她满足自己的父亲为止。见鬼,一个家长应该知道家里的金币到哪儿去了。她手里的卢比也许法国只有这么几枚,还有热那亚金币、荷兰金币。”
“先生,欧仁妮是我们的独生女,即使她把金币扔到水里……”
“扔到水里?”老头喊道,“扔到水里!您疯了,太太。我说话算数,这个您是知道的。如果您想让家里太平,就叫女儿坦白交代,把她的话套出来。女人之间要比我们男人说得通。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我决不会把她吃了。她怕我吗?即使她把她的堂弟从头到脚都用金子包装起来,他也已经在茫茫大海上了,哼,我们也追不上了……”
“那么,先生?”
葛朗台太太由于神经紧张,或者由于她女儿的苦难使她格外慈爱和聪明,她答话时洞察到丈夫的皮脂囊肿可怕地动了一下;她改变了想法,但没有改变语气:
“那么,先生,我对女儿比您有更大的控制力?她什么也没对我说,她像您一样。”
“该死的!今天上午您真会说话!咄,咄,咄,咄,我相信您在嘲弄我。您也许和她串通好了。”
他盯着他的妻子。
“当真,先生,如果您想要我的命,您就这样做下去好了。我对您说吧,先生,哪怕要送掉我的命,我还是要对您再说一遍:您这样对待女儿是做错了,她比您讲理。这笔钱是属于她的,她只会好好使用,只有天主有权知道我们做的好事。先生,我求您,饶了欧仁妮吧!……这样,您也会减轻您大发雷霆对我的打击,您也许会救我一命。我的女儿,先生,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我走了,”他说,“家里待不下去了,母女俩说的和议论的都好像……呸!呸!你给了我这样不近情理的新年礼物,欧仁妮,”他喊道,“好,好,哭吧!你现在做的事将来会后悔的,你明白吗?一个月吃两次圣餐有什么用?你居然把你父亲的金币偷偷送给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到你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时候,他会把你的心也吞掉。你会看到你的沙尔穿着摩洛哥皮靴,不让人碰一下的神态。他值几个钱!他没有心肝,也没有灵魂,因为他没有得到她父母的同意,竟敢拿走一个可怜姑娘的宝物。”
大门关上以后,欧仁妮走出房间,来到母亲身边,对母亲说:
“您为了女儿,真够勇敢的。”
“孩子,你看,做了不让做的事,我们落到什么田地……你让我撒了一次谎。”
“噢!我会恳求天主只责罚我一个人。”
“真的吗,”娜侬慌里慌张地跑来说,“小姐今后只有面包和水吗?”
“那有什么大不了,娜侬?”欧仁妮平静地说。
“啊!主人家的女儿只干吃面包,而我倒经常吃果酱,不行,不行。”
“都别说了,娜侬。”欧仁妮说。
“我就闭嘴不说,但是等着瞧吧。”
二十四年来,葛朗台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吃饭。
“先生,您可变成单身汉了。”娜侬对他说,“家里有两个女人,还做单身汉,真不是滋味。”
“我没有对你说话。闭上你的嘴,要不然我就轰你出去。你锅子里在煮什么?我听到炉子上有煮开的声音。”
“我在熬油……”
“今晚有客人来,把壁炉生起来。”
克吕绍一家、德·格拉散太太和她的儿子在八点钟来到,很惊讶见不到葛朗台太太和她的女儿。
“我的妻子有点不舒服,欧仁妮在她身边。”老葡萄园主回答,他的脸丝毫没有流露出激动。
闲扯了一小时,上楼去看望葛朗台太太的德·格拉散太太下来了,大家问她:
“葛朗台太太身体怎么样?”
“情况不好,很不好,”她说,“我觉得她的身体状况真的令人担心。在她这样的岁数,应该格外小心,葛朗台老爹。”
“再说吧。”葡萄园主漫不经心地回答。
大家告辞了。当克吕绍一家来到街上时,德·格拉散太太对他们说:
“葛朗台家出什么事了。母亲病得很重,而她并没觉察。女儿眼睛通红,仿佛哭了很久。莫非他们不顺着她的意嫁出她了吗?”
葡萄园主睡下后,娜侬穿着软底鞋悄无声息地来到欧仁妮的房间,给她一个用蒸锅做的肉饼。
“瞧,小姐,”好心的女仆说,“柯努瓦耶给了我一只野兔。您吃得这么少。这个肉饼够你吃一星期;已经冻过了,不会坏的。至少,您不用干吃面包了。那样会伤身体。”
“可怜的娜侬。”欧仁妮握紧她的手说。
“我做得很不错,是精心制作的,他一点没有发觉。猪油、香料都是从我的六法郎里开支的;这几个钱我做得了主。”
然后,她似乎听到了葛朗台的声音,就溜掉了。
几个月内,葡萄园主经常在白天不同的时间来看他的妻子,不提女儿的名字,不去看她,连一点涉及她的话也没有。葛朗台太太没有离开过她的卧房,日渐一日,她的病情加重了。什么也不能使老箍桶匠回心转意。他像一座花岗岩的桥墩一样毫不动摇、严峻和冷酷。他继续按自己的习惯来来去去;但是他不再口吃了,很少交谈,做买卖时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苛刻。他在计算中常常出错。
“葛朗台家出事了。”克吕绍一派和格拉散一派这样说。
“葛朗台家究竟出了什么事呢?”索缪人在所有晚会上一般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欧仁妮上教堂由娜侬陪伴。走出教堂时,如果德·格拉散太太对她说话,她回答时总是闪烁其词,满足不了对方的好奇心。然而,两个月以后,不论是对三个克吕绍,还是对德·格拉散太太,都不可能隐瞒囚禁欧仁妮的秘密。到一定时候,她老不见客,也缺少托词来掩饰了。再有,也不知道是谁把秘密泄露出去的,全城人获悉,从元旦开始,葛朗台小姐被她父亲严令关在自己房里,只有面包和水,没有火取暖;而娜侬给她做好吃的,夜里端给她。大家甚至知道,少女只在她父亲离家时,才能去看望和照顾她母亲。于是葛朗台的行为受到严厉指责。全城人认为他简直无法无天,回想起他的背信弃义和苛刻,他成了千夫所指。他经过时,大家指指戳戳,窃窃私语。当他的女儿由娜侬陪伴,穿过弯弯曲曲的街道去望弥撒和做晚祷时,所有居民都趴在窗口上,好奇地观察这个富有的女继承人的仪态和脸色,她脸上流露出愁容和一种天使般的温柔。她被囚禁,失去父亲的宠爱,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不是可以看到世界地图、小木凳、花园、墙垣吗?她不是总在回味爱情的吻留在她嘴唇上的甘饴吗?在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城里人对她的议论,她的父亲也不知道。她在天主面前是虔诚和纯洁的,她的意志和爱情帮助她耐心地承受父亲的愤怒和报复。
但是有一种深深的痛苦压倒了其他一切痛苦。她母亲的健康每况愈下,这个温柔慈祥的女人由于临近死亡的灵魂投射出的光辉而变得更美了。欧仁妮时常责备自己无意中造成了吞噬母亲生命这种残酷而慢慢进展的疾病。这种悔恨,虽然得到母亲的劝慰,却把她和她的爱情缚得更紧。每天早上,父亲一出门,她就来到母亲床前,娜侬给她端来早餐。但是,可怜的欧仁妮因母亲的痛苦而痛苦,愁容满面;她暗暗示意娜侬看她母亲的脸色,哭泣着,不敢提到堂弟。葛朗台太太不得不先对她说:
“他在哪儿?为什么他不写信?”
母女俩根本不知道路程有多么遥远。
“让我们心里想着他,母亲,”欧仁妮回答,“而不用提到他。您在生病,您比一切都重要。”
一切就是指他。
“孩子们,”葛朗台太太常说,“我一点不留恋生活。天主保佑我,让我高高兴兴地考虑我苦难的尽头。”
这个女人的话始终是圣洁和虔诚的。在当年的最初几个月,当她丈夫在她身边吃早饭,在她房里踱来踱去时,她反复对他说同样的话,语气温柔,但很坚决,一个女人在行将就木时,反倒有了一辈子未曾有过的勇气。
当他淡淡地问她一句身体怎样时,她总是这样回答他:
“先生,谢谢您对我身体的关心,但是,如果您想让我在临终时好受一些,减轻痛苦,那么您就放过我们的女儿吧;表现出您是个基督徒、好丈夫和好父亲吧。”
听到这些话,葛朗台坐在床边,好似一个看到骤雨来临,不慌不忙躲到一个门洞下的行人。他沉静地听着妻子说话,不作回答。要是她用动人肺腑、温柔亲切、虔诚感人的话去恳求他时,他便说:“可怜的太太,你今天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他的额头像砂岩,他的嘴唇抿紧,仿佛表现出彻底遗忘了女儿。甚至他几乎一成不变的含含糊糊的回答,使妻子苍白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也无动于衷。
“愿天主原谅您,先生,”她说,“就像我原谅您一样,您有朝一日会需要宽恕的。”
自从妻子病倒以后,他再也不敢发出可怕的“咄,咄,咄,咄”。可是,这个温柔的天使,虽然面孔的丑陋日渐消失,代之以闪现出的精神美,他的专制却没有缓和。她对人肝胆相照,祷告的力量使她脸上粗糙难看的线条净化了,变得细腻,使她的面孔发出光彩。有些圣洁的脸,心灵的活动最终会改变外貌的粗俗丑陋,思想的崇高和纯洁又会使之散发出特殊的活力,这种容貌的改变谁没有见过呢?痛苦损耗着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的容貌的改变,对这个心如铁石的老箍桶匠也起着作用,尽管是很微弱的。他的话不那么盛气凌人了,但整天沉默寡言,保持家长的威势主宰着他的行动。他忠心耿耿的娜侬一出现在菜市场上,对她主人旁敲侧击和指责的话便会突然传到她耳朵里;尽管舆论公开谴责葛朗台老头,女仆却为东家争面子。
“喂,”她对那些攻击葛朗台的人说,“难道我们老了不都一样变得心肠更硬吗?干吗你们不愿意他变得心硬一点呢?你们别胡说八道。小姐生活得像女王一样。她不见客,那是她自己喜欢。再说,我的东家自有重要的原因。”
将近春末的一天傍晚,葛朗台太太由于受到比疾病更严重的烦恼的折磨,尽管祈求,也没能让欧仁妮和她父亲和解,便把自己的内心痛苦告诉了克吕绍叔侄。
“让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儿只吃面包和水吗?……”蓬封庭长大声说,“而且毫无道理。这已构成了拷打虐待罪,她可以起诉,无论如何……”
“得了,侄儿,”公证人说,“别说你在法庭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放心吧,太太,明天我让人结束这场囚禁。”
听到有人谈论自己,欧仁妮走出她的房间。
“两位先生,”她高傲地走上前去说,“我请求你们别管这件事。我的父亲是一家之主。只要我住在他家里,我就应该服从他。他的行为用不着别人赞成或反对,他只对天主负责。我要求你们以友谊为重,绝口不提这件事。指责我的父亲,等于攻击我们的尊严。两位先生,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如果你们能制止我偶尔听到的在城里传播的流言蜚语,我将更加感激你们。”
“她说得对。”葛朗台太太说。
“小姐,阻止闲言碎语的最好方式,就是恢复您的自由。”老公证人肃然起敬地回答。他被幽禁、忧愁和爱情刻写在欧仁妮脸上的美打动了。
“那么,我的女儿,让克吕绍先生费心安排这件事吧,因为他保证能成功。他了解你父亲,知道该怎样行事。如果你想看到我在来日无多的余生过得快活,那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父亲同你和解。”
第二天,葛朗台按照囚禁欧仁妮以来养成的习惯,在小花园里转几圈。他利用欧仁妮梳洗的时候出来散步。老头走到大核桃树底下,躲在树干后面,好一会儿注视着女儿的长发,他的脑海里准是在游移不定:是按着性子坚持下去呢?还是去拥抱他的女儿?他常常坐在那张小木凳上,沙尔和欧仁妮就曾在那里海誓山盟。这时,她也在偷窥她的父亲,或者从镜子里张望父亲。如果他站起来,重新散步,她就故意坐在窗前,观察起墙垣来,墙上悬挂着鲜艳夺目的花卉:从裂缝中长出铁线蕨、田旋花、一种黄色或白色的多肉植物、一株在索缪和图尔的葡萄园里常见的景天草。公证人很早就来了,看到老葡萄园主在这六月的艳阳天坐在小木凳上,背靠在分界共有墙上,专心致志地望着女儿。
“有何贵干呀,公证人克吕绍?”他看到公证人,问道。
“我来跟您谈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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