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中的对话艺术大夏书系_孙建锋_9787567576407

特级教师孙建锋基于自己多年的教育教学实践，从与学生对话的艺术、与教师对话的艺术、与文本对话的艺术、与自我对话的艺术四个方面，总结了教育中的50个对话技巧，帮助一线教师实现有效沟通，提升自己的教育教学能力和育人能力。作者紧贴一线教育教学实践剖析对话的艺术，既分享鲜活的教育案例，又分享亲身实践过的沟通智慧，助力一线教师做一个会沟通的教师，开启幸福教育之旅。

对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语言是存在的家。人在语言的世界里对话，也在超语言的世界里对话。人的一呼一吸，都是对话。对话，与呼吸等长；对话，检验着人的存在。教育对话，像呼吸一样简单。简单，不是因其少，而是因其不多余。这是教育对话的执信与操守。
与学生对话很简单。这种简单是一种给予。一次应邀到外地讲课。大礼堂里坐着上千余名听课者。学生是临时从附近学校里借来的，孩子们既兴奋又紧张。要读课文了，他们齐刷刷地举起了小手。一个6岁的有点口吃的小女孩自告奋勇站起来，把一个优美的句子读得支离破碎。同学们哄堂大笑，她羞得无地自容，眼泪都流下来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想用最大的力量拥抱她，却只敢用最轻的对话触摸她。我走过去，蹲下来，仰视她，微笑道：每个人都是被天使咬过一口的苹果。有的苹果格外香甜，天使就多咬了一口。她听了，点了点头，说：我要让天使再咬一口！我想再读一遍！我在孩子身上做了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那一刻，教室里静极了，大家都在谛听天使咬苹果的声音……教师与学生对话就是这样简单：给弱者尊严，给强者仁爱，给所有孩子看世界的眼睛。沉浸在这样的学习共同体之中，可以感受到的是师生之间关怀、帮助的温暖意向，对话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恒久地隐含着值得人们一再发现和不断回味的不可见的意义。
与教师对话很简单。这种简单是一种创意。曾应邀到某地现场创课《缔造完美教室》，课行中，我相机播放了一段基廷老师怂恿学生撕碎课本的视频，学生被撩拨得跃跃欲试。这时，我邀请现场观课的一位教师走上讲台，请他接着我的课往下上，真刀真枪地师师对话，旨在怂恿他成为第二个基廷，希冀他能灵动有创意，巧妙唤醒学生当众撕掉《草船借箭》（课文复印资料）……这个现场创生的师师对话，其艺术性在于不是玩弄瞬即消逝的惊愕，而是塑造一种对不唯书与不跪着教书长期起作用的典范。这一情境的创设，让学生在阅读中感受到乐趣，这种乐趣又把学生引深到思考中去，在思辨中再得到更大的乐趣。这是创课的价值，也是它真正存在的意义。当然，每一种创意的后面都有满腔的热情。切莫轻言我们置身的教室空间小，不过一个坚果核，螺蛳壳里做不了什么道场。教室里可以做道场，那是我们匍匐、信仰、朝拜、修炼、传道、普度的地方，也是最神圣的、最神奇的、最美好的地方。创者为王，只要创课，即使困在一个坚果核里，我仍然称自己为无限空间的王（《哈姆雷特》）。
与文本对话很简单。这种简单是一种完成。30年前的初冬，在一所北方乡镇小学简陋的教室里，为了让学生对草色遥看近却无有直观的感受，我硬是将一块泡沫板涂成大地的颜色，采来松针，在上面疏密有致地栽了上万棵小草……这幅画是我的冲动的完成。毕加索说，完成一幅画，就好比毁灭某个人，那是在杀死他这个完成被人们视作一种要求。后来，我才慢慢地领悟到课文有所不同，文本千变万化，要想以不变应万变与文本对话，就要创造。创造体现的是一种速度或节奏，一种在……中之生成，以及一种自我释放的生命自由。所以，每一次创造，都是一种完成。完成的魅力不只是在于对话艺术作品本身，还在于它隐含着思想创造及生命艺术的奥秘；完成的魅力是一种难以表达而又直逼内心情感的淳朴感受，它以内在的无穷待发的潜在性和可能性，汹涌澎湃地冲击每个教育人的灵魂深处，推动其生命的各个部分激荡起来，创造性地与文本对话。
与自我对话很简单。这种简单是一种享有。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自己所要寻求的光。在我看来，除了言论、信仰、免于匮乏、免于恐惧这四种自由之外，人类确实还享有第五种自由，那就是成为最佳的自由。这个第五种自由，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自己与自己对话，即先在心里塑造一个完美的自我，再努力做得像这个自我一样完美。对于教师来说，要想塑造完美自我，莫过于创课理念首创、教材首创、设计首创、教学首创、反思首创、发表首创，六创并举，实时创课。这些年，每每应邀公开教学，我自觉追求的创课是不彩排，不对口型，不打埋伏，不参照任何他者，现场上原生态处女课。在一个失信的时代，公开课越是首创越温暖，也越打动人心。追求创课是一种信仰。我相信一个人真正的成长是不断自我进化；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塑造者；相信藉由创课能在所知的局限中最大限度地成就内在的自我；相信教育中一切事物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教育作为整体将永远延续下去；相信教育对话能沟通最近和最远的东西。在享有第五种自由者眼里，创课属于每个人，但没有人能替我创课，创课就是杀死过去，使得我活在我的鲜活未来，因为今天的教育和教师如果不生活在未来，未来的学生将生活在过去。
教育中的对话是一种艺术，它意味着一种生存哲学。在我看来，教育中的对话艺术，不是师生说什么或怎么说，而是说法中体现的活法，师生对话所体现的是一种生存哲学。教育中的师生对话建立了一种相互敞开、相互依存的关系，每一次教育对话都是师生生命的相互烛照与相互趋近，都是师生共同在场的相互审视与相互认证。师生生命在对话中敞亮与展开，主体建构在对话中实现与锚固，精神文明在对话中濡养与超升。师生不同样态的生命安顿，在辉煌敞开的对话中，相互叩问、相互聆听，共同寻找生命的奥义，共同拆除囚闭之墙、搭建抵达之桥，共同召唤着未知。生命对话不是一次性完成的，也不是通过一次创造性对话就可以一蹴而就的。生命对话需要在它的延绵中实现一再的更新化的创造。通过不停地超越，永不满足地实现更新，生命才能克服原先的欠缺，不断地弥补其生存中所感受的不满，填补其部分的空虚，也补偿其消耗的部分。
教育中的对话是一种艺术，它意味着一种创造精神。依我的理解，教育中的对话艺术，有他性的激活，也有我性的坚守；在创造中吸纳，在吸纳中创造，是为对话的创造精神。教师生命的呈现，主要表现在他的创造活动，并通过创造体现出生命的独特性及其不可通约的个性。教师生命存在的特色，就在于他引领学生打破时空的界限，克服个人生命的有限范围，把学生引入民族与世界、古代与现代思想文化的宝库，与百年之远、万仞之遥的大师巨匠，与古今中外的小说家、剧作家、诗人、散文家……进行心灵的交流，精神的对话。这种精神对话就像游牧民那样在平滑空间中肆意地闯荡，永无止境地进行吸纳与创造运动。生命尚存，对话不止，创造不息。反过来，只有创造不息和对话不止，生命才显示其意义，使生命的历程，通过一系列的悖论、矛盾、危机和曲折复杂的游牧活动，通过主体间、文本间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无止尽的交流运动，通过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尽可能漫长的迂回，充满探险与创新的乐趣。教育中的对话艺术，就在于珍视差异，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过去和现在也不一样。对话就是在尊重个体差异中展开的。差异以一作为经验出现，却立即以N、以它的N次方被思考。差异必须也只能在差异的重复与回返中成为思想。创造精神在差异形成的过程中，从可能中催生出当前。由此，创造从一个静态的名词世界前往一个流动的动词世界。这些动词本身在融合，处在形成的过程中。它们构成一个流动的创造域。
教育中的对话是一种艺术，它意味着一种无尽审美。在我看来，人生的最高价值，人类生存的真正本质，就在于审美性，无尽审美，是教育中的对话的艺术旨归。
第一，营造一种对话教学鱼水亲和的氛围美。一种经由教师和学生倾情打造的对话氛围，宛如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有着无可名状的美：对话中，教师真诚地把学生看作心灵上的朋友，学生忘情地把教师当作灵魂中的亲人；教师眉开眼笑，学生眉飞色舞；教师欢声笑语，学生莺歌燕舞；教师柔情似水，学生情深似海。如果说滔滔河流是两山之间的桥，绵绵细雨是天地之间的桥，缕缕阳光是天宇和地球之间的桥，那么浓浓情感就是教师和学生心灵对话的桥。心桥飞架，对话变通途心空月朗，凉风习习，地碧天蓝，襟怀若谷；话语涓涓而流，心门徐徐洞开。如果说艺花可以邀蝶，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张潮《幽梦影》），那么，造境可以邀心，身置此境，话谈清了，理讲透了，情交融了，心贴紧了。情至理顺，精神漫游。哪有心声不能聆听？哪有心灵不能理喻？哪有心室不能点亮？哪有心花不能怒放？
第二，享受一种对话教学人格平等的精神美。当一元的、凝固的、排他的独白教学，极力标榜自己最正确、最权威，不同别人对话，不承认第二种声音、不容纳第二种意见的时候，一种多元的、相对的、争辩的对话教学，在承认不同意见，聆听不同声音的同时，已经针锋相对地对独白教学进行革命了。在平等的对话中，师生之间那种灌输与被灌输、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被解构，一种民主的、平等的、互动的、共享的双赢乃至多赢的格局在建构。教师不再是金口玉言的师皇，而是平等对话的首席；不再是绝对真理的代言人，而是平等对话的精神领袖。在平等的对话中，话语如涓涓细水，潺潺而流；心门似春之柴扉，轻轻洞开。师生相互尊重、相互倾听，彼此敞开心扉，真诚肯定对方、赏识对方、悦纳对方，彼此共享知识、共享经验、共享智慧、共享丰富多彩的生活意义与曼妙丰盈的人生价值。几十颗心，以心印心，心心相印，沉浸在思想交锋、情感相融、心灵交会的大场里，吮吸、消融、同化、排解，思维之神得以多方面地顿悟和升华，心灵之殿得以广角地净化和超拔。
第三，塑造一种对话教学流动生成的品位美。梅令人高，兰令人幽，松令人逸，菊令人野，植物有植物的品位，对话有对话的品位。塑造对话的品位美，就是在教学相长的情境中切磋技艺，在相互信赖的氛围下启迪心智；就是以石击石火花迸射，以情生情心潮相逐，以思引思丝丝联结；就是交流之后认可，肯定之中引导，浅层之下深入；就是用心灵感动心灵，用生命点燃生命，用灵魂塑造灵魂，用智慧开启智慧；就是在师生平等对话过程中相互碰撞、相互回应、相互融合、相互创生出一种流动生成的生命美。
美是生命，生命就是美。美不是想象的行动，而是行动的想象。教学中，凡是有生命存在和展现的地方，便有美神秘地和令人动情地呈现在那里。美伴随师生生命的成长而呈现。生命的自然历程，为美的展现和敞开，提供广阔的前景，也为美的内在强大力量的涌现及其神圣性，奠定不可摧毁的基础。所有师生的生命都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同样地，所有来自生命的美，也都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珍贵的，因而也是永恒的，又是瞬间的。美在教育对话永恒和瞬间的交错中，展现她的珍贵性、历史性、偶然性、爆发性、突发性、循环性和奇异性，同时也展现她的神秘性和诱惑性，展现她的多样性、变动性和灵活性。在美之中，隐含师生创造的动力与智能。美是师生生命本身的精华和本质。美永远像生命那样，有无穷无尽的新生源泉，又有无限的发展前程。教育的对话艺术，就是在教育中对话，在对话中教育，珍惜生命的每一刻，抓住生命的每一个机会，点燃起生命的每一个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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