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短篇集的深层,一定流淌着松本清张的灵魂呐喊。
★日活电影黄金时代明星二谷英明主演同名电影《眼的气流》。
★收录两次改编为影视剧的《婚宴》(1963、1989)原著。
★收录两次改编为影视剧的《忐忑》(1992、2002)原著。
★收录南原宏治主演同名影视剧《影》(1963)原著。
★以现实派推理小说的立场,尖锐揭露潜伏在平凡日常生活中可怕的生的断层。
★昭和时代终极的文学巨擘,社会派推理一代宗师。
★推理文坛无人能及的大师,东野圭吾持续阅读的少数作家之一。
★深刻影响了岛田庄司、宫部美雪、京极夏彦等几代推理名家。
★收录松本清张5篇经典短篇小说,新潮文库版重印超55次。
(专业评论)
这本短篇集的深层,一定流淌着松本清张的灵魂呐喊
(昭和五十年[1975]十二月 作家 权田万治)
松本清张的小说中经常出现一种成熟的女人,一方面为了钱而委身于有钱的老男人、但同时又向年轻男子索求无法满足的黑色欲望。短篇《坡道之家》中在夜总会做陪酒小姐的杉田理惠子、短篇《危险的斜面》中的情妇野关利江、长篇作品《连环》中的情妇藤子等,就是这类人物的典型,为了生活的安逸而不得不选择无爱婚姻的《内海之轮》中的西田美奈子、《强蚁》中的泽田伊佐子等长篇重点女主人公也可以说都是在这种人物延长线上的女性形象。与这些很会算计、利己主义的女人们相对的是那些败给年轻貌美、对女人的背叛感到悲哀愤怒却只能一直忍耐的孤独老男人。虽然有钱却没了青春的男人与虽然年轻却没钱的女人,这种不安定的男女关系的力学最终会导致一种悲剧。
本短篇集的标题作品《眼的气流》(《ALL读物》昭和三十七年[1962]三月号)的故事也是因为这种扭曲的关系产生的犯罪,是一部由松本擅长的倒叙手法描绘出的正统推理小说。
倒叙法是推理小说中的一种手法,一开始就描述罪犯为何犯罪的动机和犯罪计划,后半部分再由搜查方揭示罪犯犯罪的各种诡计。在这种形式的基础上,所谓的倒叙犯罪小说中,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罪犯是谁,所以没有像找拼图似的寻找犯人的乐趣。但也因为从一开始就刻画出犯罪者的人物形象,所以可以聚焦犯罪者心理和犯罪动机。
战前有很多侦探小说都太过脱离现实,全都是异常的、人工设置的舞台、登场人物也都像被操控的人偶一样。而松本清张的推理小说,则是站在现实派推理小说的立场上,尖锐地揭露潜伏在平凡日常生活中、可怕的生的断层。“我以前就一直对把重点放在罪犯的诡计、意外性之类的方面、其他都不予考虑、描写平平淡淡、结尾的时候稍微交代一下动机的这种推理小说持怀疑态度。”这是松本清张在《推理小说的构想》这部散文中提到过的内容,而他自己的作品都非常重视作案动机。“对动机的追求,换言之就是性格描写,其实就是描写人物。”松本的这番话充分表现了他推理小说的文学特质。
毋庸置疑,对于重视犯罪动机的松本清张而言,倒叙犯罪小说的形式再合适不过了。然而,《眼之气流》虽然使用了倒叙法,但犯人的犯罪计划一直隐藏在其中并没有一开始挑明,所以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倒叙犯罪小说。
《眼的气流》的故事中,从农村的出租车司机末永按照调度分配,开车去接和年轻男子一起出游的、给老男人做情妇的女人。刚见面,女人开口第一句就问末永:“司机,只有这种车吗?”开车过程中,女人也不停地抱怨,结果中途就下了车,连小费都没给,还换了辆高级的出租车。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末永所看到的虚荣心强、利己主义的女人,由自称不相信女性的松本清张用辛辣笔触描绘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由地苦笑出来。这部作品之后,从《强蚁》后到最新的《黑回廊》,这些作品让人感到松本清张凝视女性的视线越发严苛。而这部作品则是松本表现不相信女性这一主题较为早期的作品,非常值得关注。
司机末永不久后来到东京,继续从事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偶然的机会他再次遇到之前那个女人,查到她是公司高管小川圭造的情妇,但同时自己还包养了一个小白脸。出于嫉妒和对老男人的同情,末永找到小川,告诉他实情。但小川的冷静反应却让末永感到非常意外,“你说的这些事确实让我觉得很不愉快。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事。”一个月之后,一对男女失踪不见,然后……。
换言之,在《眼的气流》中,最初的部分是被害人的形象被推在最前面,犯人的模样则需要依靠读者的想象。倒叙犯罪小说首先会站在罪犯立场描述犯罪计划及其实施过程,后半部分再描绘出警方如何击破所谓的完美犯罪,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型,而松本的这部作品却并非如此,前半部分着重描写被害者的模样。玛姬·史菊华(Maj Sjowall)、皮·华卢(Per Wahlbo)这对夫妻作家在杰出的警察小说《罗斯安娜(Roseanna)》中也非常重视被害者的人物造型,这与研究被害人共通的社会环境、性格特征的犯罪学领域中的所谓“被害人学”的抬头与倾向保持一致。总而言之,《眼的气流》中的倒叙手法非常特异。
不久后,警方开始展开搜查工作,把工作重点都放在确定犯罪事件和尸体的发现上,这其中存在是阻挠事件解决的两个诡计,这也是这部作品的另一个趣味所在。
凶手耍的其中一个诡计是一种视觉诡计,让警方无法确定犯罪日期。被害者穿的衣服与目击证人的证词无论如何都没法一致,这里就藏了一个诡计。而且令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是,这条诡计并不是犯人针对搜查人员设计的,而是偶然成立的。都筑道夫在长篇评论《如何改造黄色房间》中提出,现代正统推理小说的特征之一,就是在罪犯设置的诡计以外,还有偶然要素所产生的不合理之谜。而松本清张的正统推理小说中确实有好几部都具有这样的特质。这种视觉诡计作为一种古典类型,在横沟正史的《深红的秘密》等作品中都有表现,但《眼的气流》则与以往的其他作品有所不同,“在某个时间点偶然成立”的这一点上具有独创性和趣味性。这部作品的题目之所以叫《眼之气流》也是源自这种诡计。
另一条诡计是罪犯对处理尸体的安排。“处理尸体是大部分凶手都会苦恼不已的问题。爱伦·坡(Edgar Allan Poe)的《黑猫》中,凶手把尸体藏到墙壁里再粉刷掩饰,但事实上这样是行不通的。”松本清张在《推理小说的构想》中曾如此提及。松本的作品中,凶手处理尸体的诡计特别多。《眼之壁》、《影子地带》、《森欧外的奴婢》、《书道教授》等都是如此。《眼的气流》中用到的尸体处理方法本身并非独创,但既成诡计的反转形式还是充满了意外性,巧用这种诡计的方面也非常有新意。
本短篇集中除了《眼的气流》以外,还有《暗线》《婚宴》《忐忑》《影》这四篇作品。
《暗线》(《SUNDAY每日》昭和三十八年[1963]一月六号)讲述了一个寂寞的报社记者在调查了父亲不为人知的秘密后,发现自己与另一个人虽然流着同样的血,但对方走的是精英路线,自己则过着惨淡不幸的人生,他感到愤怒,不想静静地接受悲惨的宿命,于是采取行动予以反抗。就像松本的很多作品一样,让人觉得这像是一部推理小说。但一步步揭露父亲秘密的主人公的分析方法又有推理小说的感觉。田宫虎珍说松本的芥川奖得奖作品《某<小仓日记>传》是“典型推理小说”,按这种思路来说,这部作品也算。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无法得到化解,这种孤独的主人公是松本清张短篇中非常偏爱描写的人物形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重视学历的现代社会进行激烈抨击的松本的自画像。
《婚宴》(《周刊朝日别册》昭和三十五年[1960]五月号)是与《眼的气流》同主题、却使用了完全不同的形式写成的作品。被年轻貌美的女性社员耍得团团转的中年老板,想要去年轻女人和年轻男人婚宴时将其刺杀,松本将这种心理与时针走动交织在一起进行描写。中年男子认真、正直的表面背后是他对年轻人的嫉妒和绝望。这部作品另一个有趣之处在于出席婚宴的“我”,听着证婚人的致辞,回想这起事件的这种表现形式,换言之,时间在这部作品中具有双重的功效。
《忐忑》(《小说新潮》昭和三十八年[1963]五月号)在这本短篇集中,与《眼的气流》一样,是最像推理小说的作品,也是优秀的犯罪小说的一种变形。刚在政府部门当上科长的主人公,虽然自己有妻子,却还是与另一个女人的相识、相爱。而科长以为这个女人是单身,没想到她有个丈夫正在服刑。为了出人头地与体面,主人公起了杀心,在山中将女子勒死。然而,本以为已经被自己杀死的女人却在案发地附近起死回生,并活得好好地,只是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在报社得知这件事的主人公深感不安,于是前去见那个女人……。
这种情节设定在以前的作品中也可以看到,但这部作品的新颖之处在于可称之为“未解决的解决”的结局——出人头地的梦想破灭后,在主人公面前,等待他的是成为其内心重负的意外事实。这样的结局让人感到一种阴暗的、人的宿命。在这一深意点上,这部作品与《暗线》可以说有所关联。
《影》(《文艺朝日》昭和三十八(1963)年一月号)讲述的是一个替人做“代笔”、结果毁了自己人生的男人的故事。怀才不遇、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能给人做“代笔”——这样的主题在《真假森林》中也可以看到。而这部作品中出现的无情的出版编辑者的群像,让人读来感到意味深长。
这些短篇的共同之处就是浓浓的、孤独的中年男人的黯淡与无处安放的悲伤,就像一曲中年男人的慵懒蓝调。如此想来,这本短篇集的深层,一定流淌着松本清张的灵魂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