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花雨季,已隔十年灯
我是九五年入学,九九年毕业的那一批旅游专业的学生。掐指一算,不胜唏嘘,江湖夜雨十年灯。
那时候的燕大刚刚迁到秦皇岛。
我们那一年才开始对河北省的学生倾斜,学校里多是东北学生,老师讲课全是东北口音。“qiu东西”,“che所”,这些东北的口音——对我来说,从陌生渐渐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以至于我大一寒假回家,过年时亲戚问我妈:“你家什么时候有东北的亲戚了?”
“齐齐哈哈市富拉尔基区”,这是燕大前身东重的校址。一连串好像译名一样的汉字在唇齿间跳跃时,心里会有一种孩子对子宫的温暖感。
那时候的燕大很大、也很荒凉。就像我在故事里写的那样,一二三舍和崭新的四舍——二食堂都是后来修的。期盼了很久的新食堂,出来的饭菜——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从二舍和四舍过去就是荒坡,荒坡上去,才是澡堂。冬天洗完澡出来,冷飕飕的风吹一路,进了宿舍头发都冻成了冰条。
眼镜湖那时候就有的。一大一小中间一个土梁。靠近一舍那边是校园主路,两侧杨柳依依。但是湖水就差强人意。好在绿苔青青,却没什么臭味。这也是我们猜测这个湖通着大海的原因。
我在前不久曾经回过一次学校,海边高楼林立,估计从四舍已经看不到大海了。但是我们那时候,从四舍的六楼看过去,绿的是防护林,黄的是海滩,蓝的是海,白的是天。
对,天是白的,晚上是深蓝的,可以看到星星和夜云。
躺在四舍寝室的上铺,我见过雷雨交加的海天是什么样,听到过雷声从海上滚过的声音,还看到过闪电从云层垂到海面的景象。毕业以后,无论什么样的末日大片,我都不会惊讶。真实的自然,远远超过人类造梦的想象。
我也曾在睡梦中,被海鸥的叫声惊醒,看到白色纤细的身影从窗前掠过。不过那时我自己吃的都成问题,所以从没想过喂鸟之类的事情。
后来我去过许许多多地方的海滩,喂过很多的鸟儿,还知道海鸥不怕人,很好喂,但是就像故事里讲的,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作为一名学生,懒懒散散的躺在床上,看鸥鸟掠空,喂一喂它们的事情,已经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
燕大柳树很多。
在你们那个二十一世纪楼修起来之前,那里就是一片柳树林。以至于我记忆中的燕大校园不是高楼,不是人群,不是熙熙攘攘的食堂,而是一片蓝色的海,一片绿色的柳林。
很多次我梦到燕大的时候,都会诡异的把柳叶柔枝挂在海面之上,就像仙侠电影里的五毛特效。即使严肃如佛家经典,说到达摩苇航,我的第一反应,他脚下踩的也应该是柳叶!
辽阔海域,柳叶纷飞,那是我的燕大。
燕大还有一样东西特别多,学校门口的小饭店,挤挤挨挨一大片。
十八岁之前,我没有离开过家;十八岁进入燕大,好奇大于害怕。
我没有睡过上下铺,没有和别人共用过洗浴室卫生间,不知道如何与五六个人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我父母很担心,但我适应的很好。只是在刚入学的那个八月十五,站在还没有建成二食堂的坡地上,对着月亮,伤心了不到五分钟——然后就饿了!
所以,我在故事里写了一个吃货。食堂里的饭菜少油少盐,现在看来很健康,但那个时候真的不顶饥。
校门口一排溜的饭馆,不知道现在还有几家?前几天和同学微信聊天,提到过明顺,鲁星,赛恩斯,大众,露露,胖姐,东云阁,天天,九大碗……
我记得有谣传,校长对门口生意兴隆的饭店很不高兴,说这么多饭店,人家只会想到燕大有一万多张饥饿的嘴!
可是,食堂吃不饱,还不能外面吃么!
有个小饭店一块五一份菜,不论什么花色,不到十块钱就能喝一顿。对穷学生来说,真是太实惠不过!
学校两个校门之间有个菜市场,现在已经没了。那时候叫燕大市场,常常可以看到严肃的老师教授们挎着菜篮子买菜,讨价还价。在哪一刻,师道尊严带上了家的气息。菜市场出入口有一家买烙饼的,她家的韭菜鸡蛋饼真的到现在是我记忆中的第一名!
我大学对秦皇岛的美食印象很单薄,以裹腹为主:烧烤、焖子、面皮。然而,据说这些都是东北的特色菜。
不管了,反正这是我燕大四年的主食。
菜市场旁边有个小书店,里面很多言情小说,是我的最爱。
一舍后面也有个小书店,我在那里认识了席绢于晴。一舍最早是女生宿舍,我也曾在那里住过一阵子。四舍盖好后,女生就搬走,把一舍留给了男生。
嗯,一堆男生里,总有一个人是特别的。
那时候,我经常从书店里抱着一堆书出来,然后从一舍门前走过。有时候会看看大门的方向,想像着也许能遇到某个人。
少年情怀总是诗。
就像故事里说的——以后的我们总能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但错过的那个总是特别的存在。凝固在记忆的时间里,翻开就是照亮那段回忆的月光。
有人看开了,比如杭英,人生不回头;有人留下了,比如任苒,执着着她的现在。可是无论怎样,每个人都要体面的走下去。
每一个女生,每一个男生,爱或者不爱,都得活出自己的体面。
现在,估计这些书店早就拆了。上次回去,校门口的书店已经找不到了。一舍没去,那个小红砖房应该更早就消失了。
电脑手机电子书普及以后,实体书店哀鸿遍野。连我自己毕业之后,也趴在电脑上,早早地蹲进晋江的窝里。那时还没有晋江原创网,而是一个叫晋江的转载台湾言情小说的盗版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