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意料到,战功赫赫的连长苏叫天,竟然转业成为南海大堰板壁岩段的一名看水人,并且,他的命运就被锁定在那个人迹罕至的高山险绝之处。
苏叫天不解、不满,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凭着超常的毅力,克服了深刻的孤独,也消解了众人的误会。
与他相伴的,是一条叫巴别尔的小狗,还有墙壁上那首读不懂的《豳风·七月》……
无意中,他重逢儿时的发小李长顺,并与其家人建立了超乎寻常的友谊。长顺死后,他与长顺之妻演绎了一条特殊的爱情之路。
五十年过去了,在大堰的新生和涅槃中,苏叫天也获得了人生的新生和涅槃,成为南海大堰独特的风景受人追捧的看水爷爷。
何炬学:坚守、坚强与忠诚
为了写作《大堰看水人》,按照中国作协的安排,2012年5月至9月,我先后五次深入到重庆市黔江区南海大堰管水处下属深山中的十二公里管理站和取水口管理站,与管理站的同志们谈心,了解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受到深刻的教育。
重庆市黔江区南海大堰,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修建的一条人工水渠。一期工程全长近30公里,二期设计支渠长度超过100公里。工程只完成了一期工程和不到20公里的支渠建设。当时修建的初衷,是为了解决黔江县(当年为四川省黔江县)的数十万亩农田灌溉。后来调整了大堰的大部分用途,水渠主要用于黔江县城的居民和工业供水。
大堰在崇山峻岭中穿行,三分之一以上为隧洞。施工条件非常困难,当年全靠人工开凿,动员了全县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劳力来会战,用时近十年才得以全面竣工。
大堰通水后,对大堰的维护、管理是一个非常急迫的事情。整个大堰设立了三个灌水站。除了取水口,在中间的深山里,设置了一个承接两端的管理站,因其在大堰的12公里处,所以取名为十二公里管理站。
这个管理站除了当年的一条施工便道与外界沟通外,四周少有人烟。而这条施工便道,要曲折蜿蜒下山去,近十公里处才有一个小乡镇。这个管理站共有4人,分两班值守,每班值守一周。他们每天的工作是巡查管理站两端的水渠,一端往取水口方向,有近6公里,一端往县城方向,有近10公里。巡查水渠,一方面是看水渠的通水情况,一方面是查看水渠的安全情况,还要看是否有人挖渠偷水。同时,他们还要在三个闸阀站根据情况开闭闸阀。遇上来水过大或洪水需要泄洪,他们就开启泄洪闸阀,将渠里面的水放出来。检修水渠的时候,他们也要根据需要开启或关闭闸阀。
从1980年到2013年,三十多年里,这个管理站换了几波人。但有一个人一直坚守在这里。那个人在修建大堰时,还是个16岁的少年。他在一次隧道施工爆破中受伤,左眼残疾,同时脸上、手上和身上,被砂砾击中,密密麻麻的,如同得过天花。大堰竣工后,他被安置在这个管理站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这个人沉默寡言,但干工作却勤勉,每天都有工作日志。他以大堰为家,取过妻,生过子,妻子不满他在深山中的生活境况,没几年就离弃了。他独自一人,从此没有再婚。
本世纪初,管理站的管理条件有所改善了,十二公里处发挥的作用随着县城周边其它水源的建成而变得没有当年那么重要了。就是这个大堰不通水,似乎也没有关系。于是,调离人员和人员强烈要求改换工作就是必然的。可是,他却坚持要在十二公里站继续工作,就他一人,无需替换。
他把看守大堰当成了他的终身事业。他坚守着,以坚强的勇气坚守着。
当然,这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有很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当然也动摇过,怀疑过。也有过过失,比如,他曾经为了一个女子的请求而偷偷的给她单独放水,以便她私自用于自家灌田。他也曾经动手打过来偷水的人,而且伤情还不轻。但是,对于大堰的热爱,对于上级和国家的忠诚,他却没有一点含糊。如果有损于国家的利益,他就会固执的、不近情理的与之对抗。他的忠诚是一种职业道德的体现。他认为自己被安置在这个岗位上,就是为了维护大堰供水的。而且是按照管理处的调度供水。他只听管水处调度室发来的指示,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尽管大堰的作用没有当年那么重要了,但是,他还是坚守在岗位上,很少有不在管理站的情况。也就是说,即便是他一个人值守,他也没有整天脱岗的情况发生。他照样巡查水渠,照样检查、检修阀门,乃至于启闭阀门。他很安然于自己的工作,以及这个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人做事,不在大小,只要做的是正确的、于人有益的事情,那就是个有益的人。要是他把这个事情做得很好,做得尽可能的尽善尽美,那么,他就是一个非常受人敬重的人。一个受人敬重的人,是为人的境界。
他还将继续坚守下去,直到退休。他说,即便退休了,他也希望在体力还可以的情况下,返聘他,让他就在此地继续工作。因为,现在的人,很少有人能耐得住这里的寂寞了。
这次定点深入生活,我有以下几点体会。
一是现实生活会修正作家很多书房中的想法。只有你下去了,让生活的泥巴溅湿了你的衣服和心灵,你才会有切肤的感知和认识。这个大堰看水人对孤独的忍耐,并从孤独中解脱出来的力量,让人感喟不已。二是人的大与小、强与弱,不是他的外在,而是他的精神,精神强大的人,才是让人仰止的人。三是我的深入还很不够,八月中旬,我从黔江调离到重庆城区来工作了,如果明年开始写作这部作品,我还要下去,去做更深入的生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