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讲述的故事, 简单到可以称为反故事: 两个少年去师傅家学习木匠、绘画和雕刻, 学时长达八年, 少年或青年。师傅有个女儿, 名叫罗罗斯基, 俩人都爱上了她。罗罗斯基择其一, 生下个女儿, 又生下个儿子, 儿子才满三个月, 她就死于一场雪灾, 丈夫阿让斯丹巴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这其中的每个关节, 都充满“过程”, 但杨素筠并不打算在过程上用力。可一部二十多万字的作品, 靠什么来支撑? 杨素筠选择的路径, 是淡化世俗故事。她要努力呈现的, 是一部心灵故事、精神故事。
杨素筠,羌族,四川茂县人,就读过阿坝卫校医士专业和四川大学行政管理专业。马尔康市作家协会主席,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杨素筠散文小说主要以生态文学和藏羌乡土题材为主。她擅长把对故乡的深爱之情,融入到她笔下的山水、乡村和民俗等中,感情真挚,有着对藏羌文化玉璧思考和清风柔触,她仿佛是生长于嘉绒大地的一颗石头,又或许像一株生长于村前千年的白杨,几百年来,就在这里看着古老村庄云来云往,历史变迁。
散文集《原乡》2018年入选全国“绿水青山生态文学书系第一辑”,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编著出版社科项目书《老去的茶堡克莎》。《梭磨河文学》杂志主编。部分散文被纳入《阿坝藏学》《嘉绒乡土教材》《嘉绒口语学习读本》等。作词《嘉绒打麦歌》由西南民族大学空谷艺术团演唱,并荣获2019四川省首届合唱节金奖。
雪落阿尔莫
肯尼达尔基老人
一个人的森林
两个师兄弟
木迪村的桃花
盛大的春耕仪式
月光下的锅庄
熊茹柯普仁青
石头也有生命
往复的山风
山顶的布谷鸟
森林和湖泊
会跳舞的水
听风吹过寨子
古老的壁画
学徒已经八年
两家人提亲
师父的心愿
婚礼定在冬天
飘扬的经幡
那一场春雪
阿尔莫的守望
沙镇小商人
三郎初的牧场
月色村庄
打工的日子
白杨树的传说
一只黑陶罐
一群卡布基鸟
海螺的声音
后记
目光穿过缝隙,穿过村子半空,他又望了望那条进村子的大路。这时,楼顶的风雪大了起来,风带着雪花从桦树枝条的缝隙中旋转穿过,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啸声。楼顶那只用铁罐头皮制作的小经筒也在风雪的带动下“匀匀啷啷”转动起来。
风雪就那么认真地飘飞着,小经筒那么用劲地转动,小经筒仿佛是为了安慰眼前这两位孤单的老人,又像是在虔诚地坚持着,它一如既往地坚持着,为阿尔莫老碉房年复一年地祈祷。
小经筒的虔诚就如阿让斯丹巴对阿尔莫一生都没有动摇的守望。
阿让斯丹巴所在的阿尔莫克莎石碉房与琼若木尔斯甲家的阿尔莫克莎嘎像一座古老的城堡一样紧密相连着,他们两人的命运也如这两座碉房般紧密地相连着。
小经筒在风中快速地旋转着,旋转声和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声,“咯吱咯吱”的,就好像古老的阿尔莫克莎石碉房身体本身发出的声音。
“我很不习惯女儿她们那儿钢筋水泥的房子,那房子住着既不暖和又没有回忆,也听不见风穿过石碉房挑廊的时那种音乐般美妙的声音,更看不到雪花飞过碉房那一刻的美丽。”阿让斯丹巴补充说了一句。
其实两位老人都知道,是自己的内心已经无法离开这里的一切。
回忆,是经年累月埋进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那是一个一个既温暖又惆怅的东西,这东西纠结着内心又支撑着内心的情绪。就像阿尔莫村的冬天,有时温暖有时却十分的寒冷。
两人每次见面,总是要一起喝一点青稞酒,一喝酒话就很长很长。
那些话就像陈酿多时的酒,绵绵醉人,有时让他俩人落泪,有时给他俩增加力量。
阿让斯丹巴年轻时候一直没有喝酒的习惯,这两年他感觉自己老了,孩子们走了,六十多岁的他,倍感寂寞的时候才会与老伙计琼若木尔斯甲一起喝上两口。
每次喝得不多,偶尔喝两小口酒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每次小酌几口就好。
在碉房上一起回忆成了他俩的习惯。
“这里的时间不用来回忆又能干什么呢。”阿让斯丹巴每次总会这么想。
峡谷强烈的冷空气,让村子风声四起,风穿透石碉房挑廊的桦树栅栏缝隙,发出的呼啸声逐渐变得尖厉。这声音在这里能让人的感情柔肠寸断,昼夜不眠。
一只黑陶罐,里面的香猪肉汤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肉汤里面放着芫根干酸菜,用土陶罐在火塘的小火上炖着这汤,喝一点酒再喝两碗酸菜汤,特别开胃,能让人保持很好的精神。
“当年罗罗斯基和阿奶熬的酸菜汤,那才是好喝呀,后来怎么熬也没有当年那种特别温暖的香味了。每次喝一碗又想喝第二碗。”琼若木尔斯甲说着的时候,不自觉地还咂了两下嘴。
“哦呀,一直回忆那黑陶罐里的腊肉酸菜汤,那些年代,不知道为什么,新磨出来的糌粑、新打出来的酥油、新做出来的酸菜肉汤会那么美味,不知道为何。”阿让斯丹巴赞同地不断点头。
黑陶罐上弥漫着一层又一层浓浓的雾气,飘飘扬扬地悬浮在房间的上空,一种久远的温情突然袭来,挥之不去。
风,温柔时,也同样吹拂。那种吹拂,仿佛要让碉房里的一切呼吸静止。
“过去,下雪天,村里的孩子们可高兴了,他们在雪地里追赶那些画眉鸟,可怜的画眉鸟被冻得没法高飞,任由孩子们在雪地上追着,很快就被逮住了。冬天,画眉鸟成了孩子们的最好玩伴。”阿让斯丹巴看见窗外的画眉鸟,想起那些光景,那些已经注定无法轮回的光年,对老伙计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