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云南作家焦典的当代小说集《孔雀菩提》讲述了11个似真似幻的云南雨林故事, 运用轻盈的想象力, 叙写出神秘灵动的雨林世界和一系列勇敢纯洁的女性形象, 使之与僵硬的城市生活相对照, 以此消解现实的沉重, 给予读者突破生活困境的勇气与力量。
※莫言作序、余华推荐!从云南花谷奔来的文学女骑士焦典首·部小说集
-莫言:“焦典对小说的领悟力,让我既欣慰又羡慕。她写小说的时间不长,但已经露出了峥嵘头角。”
※11个似真似幻的云南雨林故事:野象、巫医与城市寄居者的灵境之旅
-我们生长,我们膨胀,向四面八方!勇气,就是允许好的坏的统统发生!
-我们会爱上一切陡峭的事物:毒蘑菇、失踪的人、出走的野象和不结果的公木瓜树
※灵气×仙气×野气,一个惊艳的文学新声音!
-巫术般迷离惝恍,春云般清澈蓬勃!以新鲜绚丽之笔,开拓南方写作新版图!
-毕飞宇、苏童、欧阳江河、叶兆言、徐则臣诚荐,横扫《人民文学》《收获》《十月》等顶·级文学期刊
※关于“她”的崭新书写:不哭号,不宣泄,一种温柔的惊心动魄
-莫言:“焦典小说中的女性,是带有几分巫性的。”
-张莉:“跟熟悉的女性写作很不一样,没有哭号和宣泄,用另一种方式,让我们感到惊心动魄。”
-孔雀不会倒伏,永远向上生长;她们在夜晚点火,向一切开槍
※余华“神仙”综艺《我在岛屿读书2》同款好书:在远离都市的夏日海边,潜入梦的雨林
※封面烫银工艺,珍珠光泽,精致典雅!赠印银书签
1.《木兰舟》
“家里老人趟着魂了,请您去看看吧。”
似乎早知道有人要来似的,玉恩奶奶让王叫星拿篾箱,跟着一起去。提起篾箱,还挺沉,打开看看,里面钢刀、筷子、瓷碗、香线书笔,一样不少,整整齐齐地码着。
……
“你家老人怎么了?”
“就是咳,喊心里疼,快一年了。”
王叫星抢话:“寨子里每月来汉医,咋不喊人来看。”
……
那户人家说:“就知道城里汉医是骗人的,还说要动刀子,得收万把块!治不好的病,还要骗人治。那钱得留着娃上学的,有那么好挣?”
于是又哀号起来,咳得更猛,要把心肝脏肺都咳出来。王叫星看那老人的脸,却平静得很,脸上干巴巴的肉,只是因为咳嗽太剧烈,才忍不住颤动。但眼睛却亮,不是因为眼白清澈眼珠明亮,而是积满了泪水了。暂时平静点,就扯起嘴角,想笑,笑着眼睛一闭,眼泪水就往下掉。
王叫星又记起小时候在寨子里也见过一老太太,临终前得了笑病,心里着急也笑,伤心也笑,唯独真高兴的时候笑不出来。笑着被儿子赶下了饭桌,笑着住进了猪圈,又笑着躺地上板板地死了。王叫星才明白,其实哭和笑都是反过来的。也难怪人出生的时候都嗷嗷大哭,到走的时候又望望露着笑了。老人安静下来,只呼气不吸气,若有若无地。
喂一碗汤下去,草香袅袅,玉恩奶奶口唇翕动,叩头作揖,老头长长地呼一口浊气,去了。说也奇怪,刚才眼里还汪汪的泪,现在也都收拢了,眼睛眯着笑,好像不曾遭过这一世的罪。那户人家落下泪来,如释重负的样子。
……
恹恹地回到自家竹楼,公木瓜树在风中立着,花落得差不多了。王叫星说:“人真是没意思的东西,老了更没意思。”
玉恩奶奶不接茬,自顾自地说:“走了好。”随便拣一个干净凳子坐下,对着镜子梳头。王叫星说:“您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世间固然是一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竹楼背面还有菠萝蜜、芭蕉、榴莲、山竹一众果子,饿了渴了,都不会使你活不下去。只是和云一样,流过也就过了。想赖着不走,努力地发怒、降雨,不过也白白消磨了自身的气力。还有一片新林子,隔在对岸等着,也未可知呢。”
“奶奶,我会管您的。”
虽常戏弄,听了王叫星这一句话,玉恩奶奶倒笑了:
“你莫以为我真是一普通老奶哟,我告诉你,啥子都困不住、管不了我的。”
2.《神农的女儿们》
我想更多地了解她,判断她究竟是我要寻找的哪一位,我跟她说:“跟我讲讲你吧。”
然后她开始了她漫长的讲述,那些人生经历有新有旧,有忍辱负重的农村中年妇女,在杀鱼时切破了手,把血流进鱼汤,一锅端上桌。又有青涩坚硬的少女,翻墙躲避相亲,站在喜欢的人楼下画粉笔画。有真正的幸福,体量沉重,复杂难辨,不能与众人分享。也有很轻很轻的快乐,谁听了都能吹一口气,一直飘到天上。她说她读过很多书,是厂里大家信赖的文化人,她还说她骑过六脚马,就在从家里跑出来那天,踢踢踏踏就翻过了几座山,她说……尘土的故事呼啦啦刮在脸上,又很快呼啦啦吹走,山石的故事冷涩不移,不小心就磕得头破。故事茫茫无边,但各有各的去处。我努力在缠绕的故事里找出线索,但最后却发现她谁都像,又谁都不是。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问她:“你是谁?”
她反问我来山里干吗,我告诉她我的任务,我的委托,我的怀疑,她又问我,为什么非要把她们带回去?我说那是她们的家,她们的亲人,她们的来处。她只是说,不是。
……
我问她:“你准备种什么?我帮你一起吧,小时候在老家,也下地干过活。”
她这回没再发笑,回我:“我在填海。”
“填海?填哪里的海?”
“你看这一片,都是我填平的。”
我顺她手指方向望去,不知所云。她教我:“你望大处,望开处,别让眼睛限住你,你越过表面,看那深的下面,黑的下面。”
她说,雨起来了,正正好。引我坐上一小木舟,木舟安稳,静静停在松软土壤上。
……
小舟跑起来。雨水帘帘,荡开土面,波浪一层一层将我们推出去。真是很辽远、很宽广的海。经由她填补过的海面,平整顺滑,无暗礁水底埋伏,也没有旋涡诱人下坠。船行过青碧碧山杜英礁,花鸟百无聊赖栖于上方。转眼又至麻母鸡菌丛,吓得我慌忙两手划舟,冒出两串气泡。
……
航行中,她告诉我,附近几乎所有女人都会在这山海里溺死,所以她誓要将这海填平埋软。以后,女人可以在这海上四面八方地行,不会倾覆。
我试图问清楚那几个女人的下落,离家的去了哪里?寻找的去了哪里?消失的去了哪里?
她只是告诉我,她们都在这山中,和她一起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