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古今,畅游庙堂江湖;剖析人性,再观盛衰之道。帝王将相,前车之鉴;此书如镜,映人功过。兴对亡,盛对衰,古往对今来。荒淫对勤政,酷法对仁怀。定六合,平四海,隋殁对唐开。明镜太宗喜,弄獐明皇爱。安史之乱社稷忧,黄巢起义江山坏。盛衰循环如春秋之交替,兴亡轮转似日月之瓜代。这盛衰的道理看似浅显,人们却不断地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周武王在牧野逼纣王自焚,继承尧舜禹汤的优良传统建立盛世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烽烟四起,各路诸侯拥兵自重,战事不断,民不聊生;嬴政灭六国,天下一统,却被一个小小的亭长夺了江山;杨坚的出现完成南北统一,中华帝国再次进入盛世,但他死后十几年间,家底儿就被儿子败得精光;老李家从老杨家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缔造了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国,即使是这样的盛世仍然逃不出盛极而衰的命运……成败谁人定?盛衰岂无凭?吹散厚厚的尘埃,展开讲述盛衰兴亡的历史长卷,让我们回到一千五百年前,尽量擦掉成功者撰写历史时对自己的粉饰和对失败者的抹黑,还原最真实的风流人物,细细体会其中的盛衰之道。古月,当代颇具代表性的新历史作家,耗时五年,终于完成了五卷本“唐盛唐衰”系列,全书百万余字,堪称巨著,完整再现了三百年大唐帝国气势磅礴的恢宏传奇。
古月,原名胡超凡,酷爱经、史、子、集,长期研读《史记》《资治通鉴》等史书,文风别具一格,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尤其擅长以简洁生动的文字、神采飞扬的叙事笔法讲述通俗历史故事,是当代颇具代表性的新历史作家。作者耗时五年,终于完成了五卷本“唐盛唐衰”系列,全书百万余字,堪称巨著,完整再现了三百年大唐帝国气势磅礴的恢宏传奇。
唐顺宗和唐宪宗
主角:李纯
配角:李绛、裴度、田弘正、李吉甫、白居易、李愬、王承宗、李师道等
事件:顺宗李诵仅仅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便由于身体原因退位让贤。宪宗李纯即位,李纯英明神武,几乎具备明君该有的所有特征,大唐又看到振兴的希望。
李纯不负众望,朝廷内外形势一片大好,虽然在打击藩镇时受到些挫折,但很快就扭转局势,取得极其丰硕的成果,在这过程中,田弘正功不可没,正是他开了个好头,藩镇割据的局面才被基本打破,大唐迎来再度繁荣,当时年号为“元和”,后世将这段繁荣的时期称为“元和中兴”,有此“中兴”功劳不全是皇帝的,李绛、裴度这两位合格的宰相以及一干大臣居功至伟。
“中兴”成果骄人,那么,李纯能否保持住优良作风,一直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呢?
二王八司马
公元805年1月26日,唐德宗李适的长子李诵登基,庙号唐顺宗,改年号为“永贞”。
由太子到皇帝是个质的飞跃,但李诵并不开心,因为病魔夺走了他的快乐,中风的李诵长期失语,基本就是个哑巴,很难胜任“皇帝”这项异常艰难而复杂的工作,虽说皇帝当的不好,但还是很快升了职。同年8月,李诵的长子太子李淳(后改名为李纯)登基,庙号唐宪宗,李诵升职为皇帝的爹,也就是太上皇。
几个月的皇帝不可能有什么亮点可言,但这几个月中朝廷还真有大事发生,那就是“永贞革新”,这是一场政治改革,当时年号是“永贞”,人们称其为“永贞革新”。
这场改革的主角是王叔文、王伾、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这些人被后世称为“二王八司马”,至于为何有这样的称谓,答案一会儿揭晓。
以这十个人为核心的团队干了什么呢?
总结下来有这样几件事:
第一,打击宫市。在(《唐盛唐衰(四)——龙游浅水》中介绍过“白望”,那也是白居易创作《卖炭翁》的背景,宫市对京城百姓的影响相当大,就拿五坊使(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的工作人员)来说吧,他们把为朝廷工作当借口,欺压百姓,横征暴敛,哪个小老板要是得罪了五坊小儿(当时人们对五坊使的蔑称)就别想做生意,五坊小儿会弄一袋子蛇放在你家门口,并且说:“这些蛇是用来抓鸟的,你暂时给保管一下,可别饿坏它们,要是朝廷抓不到鸟,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面对这种情形,小老板唯一能做的就是消财免灾,好话说尽再送上金银珠宝,五坊小儿才会带上他们的蛇满意地离开。李诵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对这类情况深恶痛绝,登基之后,他支持“二王八司马”集团全力打击宫市,五坊小儿当仁不让地成为整治重点。
第二,禁止进奉。以往节度使有的每个月给皇帝进一次贡,叫做月进,有的每天进一次贡,叫做日进。后来很多刺史等地方官员也跟着学,这样一来皇帝的小金库是越来越充实,但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官员的钱哪来的?还不是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在“二王八司马”努力下,李诵取消了月进和日进,各级官员按照规矩正常给朝廷进贡即可。
第三,整治贪腐。历朝历代、国内国外,贪腐永远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国家不可能繁荣昌盛,“二王八司马”掌权后严惩贪官污吏,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见到成效,唐朝终于有了再次崛起的苗头。
当然,实际情况是唐朝并未在李诵手中崛起,因为他仅仅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就升职了,接班的唐宪宗李纯英明神武,但他跟“二王八司马”不是一伙的,“二王八司马”是做了些对国家很有利的事情,但对国家的危害也不小,李纯登基之后很快便处理了这个集团,王伾、王叔文这“二王”都被贬官,另外,韦执谊被贬为崖州司马,韩泰被贬为虔州司马,陈谏被贬为台州司马,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韩晔被贬为饶州司马,凌准被贬为连州司马,程异被贬为郴州司马。这八个人都被贬成司马,因此,该集团被称为“二王八司马”。
“永贞革新”仅仅持续一百四十多天便宣告失败,这里面虽然有运气不济的成分(支持王叔文的顺宗因病退位),但更重要还是集团本身有问题。
王叔文、王伾一个擅长下棋,一个擅长书法,都不擅长政治,规规矩矩当个官尚且不易,何况身居高位,还搞“改革”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做不好也在大家预料之中。
除了能力之外,还有品格的因素,二王自身都有很大问题。
王伾爱财如命,肆无忌惮地收受贿赂,为充分享受金银财宝带给他的乐趣,专门做了个超大号的柜子,把钱财装在柜中,晚上和媳妇在柜子里搂着金银珠宝睡。(《资治通鉴》记载:专以纳贿为事,作大匮贮金帛,夫妇寝其上。)
至于王叔文的所作所为更是注定他终将失败。为了能把国家大权握在手中,他大肆提拔自己人,只要他们这个集团内部有人说“某某人可以当某某官”,过不了几天,那人肯定就会去上任。另外,王叔文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依靠互相吹捧来制造声势,伊尹、周公、管仲、诸葛亮等历代的贤相都被搬出来当他的陪衬,大家都以贤相自比。
王叔文等人认为自己跟历代贤相不相上下,但其他大臣并不这样认为,朝廷内外反对“二王八司马”的很多,直至下面这件事情的发生,终于迫使那些反对者不得不公开翻脸。
大家都能看出李诵这皇帝当不久,册立太子之事便是头等大事,王叔文贪权,还不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不希望英明神武的人当皇帝,而是希望让个笨蛋当皇帝,便于自己操控,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才掌权几天啊,就敢干预太子册立之事,他这看似庞大的集团,远达不到根深蒂固的程度,在册立太子的问题上,王叔文彻底败下阵来。
李纯被立为太子,朝廷大员欢天喜地,都说太子仪表堂堂,国家定能繁荣昌盛,只有王叔文愁眉苦脸地念叨着杜甫的《诸葛亮祠堂》——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王叔文的意思是自己出师未捷,恐怕再无施展空间,别人听他读这句诗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屑的表情。
王叔文在朝中越来越受排挤,但真正终结其政治生涯的人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剑南,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分别给李诵和李纯上表,直言不讳地揭露王叔文的恶行,韦皋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手握重兵,王叔文不能把他怎么样。有了韦皋做榜样,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等人纷纷给李诵和李纯上表要求严惩王叔文等人。
这些节度使把矛头指向王叔文没有错,但他们把表章送给皇帝的同时又跟太子汇报工作这实在是朝廷大忌,历代皇帝都怕太子跟重臣——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重臣——关系太密切,现在这些重臣毫不忌讳地表现出跟太子的亲密,李诵并不傻,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跟摆设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也实在无心当皇帝,于是在8月初下诏让太子即位,自己当上太上皇,搬到兴庆宫享清福去了。
开门大吉
李诵头天搬进兴庆宫,李纯就二天便动手处理了“二王八司马”集团,又过了两天,才在宣政殿即皇帝位。
李纯由太子变成唐宪宗,举国上下欢声一片,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等为表达自己的心意,纷纷送来各种奇珍异玩,但全被拒之门外,原因是:“朕只把贤才当宝贝,其它浮华的东西一概不喜欢。”
李纯刚刚当上皇帝,力挺他的大臣韦皋就去世了,李纯很伤心,但这不会影响到他振兴大唐的信心,这位新皇帝不但有信心,而且有魄力,当韦皋的手下刘辟向朝廷请命想要接替韦皋的职位之时,李纯毅然决然地说:“不!”
高级官员的任命,是皇权的体现,李纯刚上任绝不能让刘辟践踏皇权的尊严,不过虽然他说了不,但也没把关系彻底搞僵,而是封刘辟为节度副使,暂时代理节度使的工作。
李纯的做法相当得体,刘辟若是忠心耿耿,好好工作,迟早都会扶正;他若是想自立门户,那朝廷也没让他威风起来,因为他要当节度使,朝廷只给了他一个副职。
刘辟没有体会到李纯的苦心,继续跟朝廷逞威风,要求把整个三川都交给他,刘辟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在他眼中,李纯不过跟当初的德宗李适一样,刚当上皇帝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跟藩镇大吏叫板。
李纯不会向刘辟低头,也就不会把三川给他管,刘辟当即派兵攻打东川节度使李康。
李纯没想到刘辟如此嚣张,竟然真敢动手,于是,召集群臣开会,商讨对策。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大唐就没消停过,大多数大臣都不想打仗,都建议皇帝忍了吧,唯独老臣杜黄裳持不同意见,他认为必须对刘辟实施武力打击,不然以后各个藩镇都这么搞,岂不是乱了套。
杜黄裳的想法正合李纯心意,李适下令让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率领步、骑五千为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率领步、骑两千为后军,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共同讨伐刘辟。
高崇文的部队很快进入蜀地,并且出师大捷,吓跑刘辟的手下,兵不血刃占领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潼川镇),与此同时,李纯下令取消刘辟的一切官职爵位。
当刘辟得知高崇文带领大部队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候,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修筑各种防御工事,征集各路人马进行抵抗,治军有方的高崇文一次又一次地打败叛军。
李纯得知前线不断取得胜利的消息后,下令让西川地区的各路官军全部听从高崇文的指挥。有了各路援军的高崇文更是如虎添翼,于公元806年9月攻克成都,刘辟带领造反的主要将领向吐蕃方向逃窜,最终被高崇文的部将高霞寓生擒活捉,押往京城。
高崇文进入成都后对百姓秋毫无犯,城中百姓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有这样的将领带兵,什么样的叛乱不能平息?
高崇文派人平定蜀地的同时,他自己在成都处理着更复杂的事情。韦皋的部分旧将身批白色丧服,脚穿麻鞋,跪在街上等着被治罪,高崇文知道这些人多数都是被刘辟胁迫的,因此并未惩罚他们。
除了这件事情外,高崇文还干了一件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事情。刘辟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监军想把这俩美女献给皇帝,高崇文却说:“我是奉命平叛的,怎能通过送女人讨皇帝开心,这样的事情我不干。”然后,将这俩美女送给两个没结婚的将领。
通过平叛过程和平叛结果来看,高崇文都做到了完美,当然,稳坐京城的杜黄裳也功不可没,是他建议平叛的,又是他推荐的高崇文,并且还在出征前帮助高制定作战策略,高崇文回朝后对杜黄裳说:“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李纯刚刚当上皇帝就取得完美的胜利,可谓是开门大吉,这件事情的意义不仅仅是诛杀刘辟平定蜀地,更重要的是开了个好头,给其他地区敲响警钟。汉中府的将士对朝廷不满,准备闹事,山南西道节度使柳晟对他们说:“若是闹事,刘辟就是你们的榜样!”各位将士听完这话,都乖乖地听候朝廷调遣了。
以太宗为榜样
高崇文平定刘辟之后,各个藩镇争先恐后地向皇帝表忠心,不过也有个别不知好歹的家伙,镇海节度使李锜身为李唐宗室(唐高祖李渊的八世孙),却想当乱臣贼子,他一边上表表忠心,一边暗地酝酿着裂土为王,口口声声要进京见驾,但迟迟不肯动身,还指使手下把几个效忠大唐的人给杀了。李锜的假戏唱不了多久就唱不下去了,李纯颁下让他进京的诏书,不去就是抗旨不尊,李锜无计可施,干脆于公元807年撕掉伪装,举起反旗。
李锜有裂土为王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他培养了五个亲信,分别镇守五个州,现在这五个亲信纷纷杀掉各州刺史响应李锜。
李纯不会任由李锜胡作非为,他下令削去李锜的所有官职爵位,在宗室名册中划掉他的名字。在做虚的同时,李纯也很务实,命淮南节度使王锷担任招讨处置使率领各道人马讨伐李锜。
此刻,李锜并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还惦记着要占领富饶的宣州以增强自己的实力,结果派出去的张子良、李奉仙和田少卿知道李锜必败,联合牙将裴行立弃暗投明,带着部队杀回镇海军城。李锜万万想不到刚刚派出去的兵会掉过头来打自己,慌乱之中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被五花大绑押到长安。
一场看似浩大的反叛就这样被轻松搞定,群臣都向皇帝道喜,李纯并没有接受群臣的贺喜,而是对他们说:“这算喜事吗?都怪朕的恩德不能广施天下,才有接二连三的叛乱,朕实在感觉脸上无光啊!”
李锜及其近亲被绑到长安的时候,大家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杀谁?杀多少?
宰相们认为皇帝必然痛恨造反的人,应该是杀的越多越好,于是建议把李锜的叔伯兄弟姐妹都杀掉,兵部郎中蒋义表示反对,他对李纯说:“那些人是淮安靖王李神通的后代,当年李神通辅佐太祖、太宗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现在配享在高祖的祠庙内,不应该因为后世子孙犯错误而受到牵连。”宰相们又想杀李锜的兄弟,但最终都被蒋义救下。
蒋义之所以能救下这么多人,很重要的原因是李纯仁慈,他不想那么多人头落地,所以只是杀了李锜和他的儿子,其余大部分从犯都从轻发落。
处理完李锜的人,还要处理他的数以亿计的家财,这么一大笔钱怎么花?
马屁精们认为这很简单啊,根本不需要考虑,放到皇帝小金库里不就行了嘛。但翰林学士裴垍和李绛对李纯说:“这些钱财都是李锜搜刮的民脂民膏,如果陛下将其运到京城,恐怕会让百姓心寒,这笔钱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用来代替李锜辖区内百姓的赋税。”
李纯听完这主意感慨万千,称赞完二人之后,让有关部门按此执行。
通过对李锜事件的处理可以看出李纯具备一些明君的特征,但他也跟绝大多数人一样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反对意见。有一次,他对李绛说:“谏官们经常批评朝廷,很多都没有依据,朕想抓两个典型给他们些颜色看看,让谏官以后说话能谨慎些。”
李绛答道:“陛下以为给陛下提意见是件轻松的事情啊?那可是冒着极大风险的,真正有勇气进谏的并不多,即便他们敢于进谏,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的,能不说的尽量不说,真正摆在陛下面前的已经是谏官想进谏的一小部分了。明君圣主担心的是没人进谏,陛下为何会想着让谏官闭嘴呢?”
李纯羞愧不已,从此之后再不提处置谏官的事情,鼓励谏官进谏,提拔那些抨击朝政之人。其中典型代表就是白居易,他写了很多针砭时弊的诗,李纯读过之后甚是喜欢,把白居易封为翰林学士。
没过多久,李纯再次跟宰相们说起谏官的事情:“像太宗那样英明的皇帝在听大臣谏言的时候尚且需要三、四次,朕如此驽钝跟他老人家没法比,所以,以后大家发现朕什么事情做错了,想让朕改的话,就要一遍一遍地说,哪怕十次、二十次,直到朕改掉为止。”
公元808年4月,李纯对有关部门推举的考生进行考试,牛僧孺等人直言不讳地批评时政,吏部侍郎杨於陵等考官很是欣赏这种青年才俊,给牛等人评为优秀,李纯也想重用他们,但李吉甫讨厌牛等人太耿直,于是搬弄是非致使他们无法被委以重任,还借机污蔑杨於陵和裴垍等支持牛的人,迷惑皇帝贬了他们的官。
眼睁睁看着国家浪费人才,有人实在着急,翰林学士、左拾遗白居易给李纯上疏说道:“牛僧孺等人坦诚直率地评论国家大事,得到考官赞许,复试也都合格,但现在又不被任用,甚至还被驱逐,另外,杨於陵、裴垍都是有声望有地位的大臣,他们无罪却被贬官,这实在有损朝廷形象,陛下嘴上说鼓励直言进谏,实际却在打击,此做法实在欠妥。”
白居易的上疏虽未被采纳,但还是触动了李纯,他认真衡量一下大家的才能,没过几天,便提拔裴垍为宰相。
李纯对宰相十分看重,当初德宗李适不信任宰相,天下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处理,最终搞得一团糟,李纯对那样的做法十分不赞同,等他当皇帝的时候把该给宰相的权利全部下放给宰相,对他们推心置腹。李纯曾经对宰相们说:“即便像太宗、玄宗一样英明神武,还是要靠宰相等大臣完成庞大而繁琐的工作,朕的能力跟他们相去甚远,更要依靠各位才能治理好国家。”
这个世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皇帝昏庸,大臣则奸佞居多,皇帝英明,大臣则忠直居多,裴垍等宰相也像皇帝对他们一样来对皇帝,为朝廷提出利国利民的建议,这属于本职工作自是不必多说,但身居高位不假公济私确实难能可贵。裴垍的一个挚友大老远地来到京城投奔他,裴垍好酒好肉地款待,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送给朋友,这位朋友一看裴垍还像当年一样,于是便想给自己谋个官职,他看中了京兆府参军这个职务,裴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个岗位不适合你,我不会为私情而害国家,以后若是碰到瞎眼的宰相说不定会给你那个职位,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就绝对当不上京兆府参军。”
奸臣与圣主
李纯勤政爱民,但天公并不作美,公元809年南方地区大旱,百姓温饱出现问题,李纯连忙派人去赈灾。
临行之前,李纯对赈灾官员说:“朕在宫中从不敢乱花一分钱,即便用一匹丝帛都要登记,但是,救济百姓时朕却不在乎花多少钱,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去办事,不计代价解决好民生问题。”
送走赈灾官员之后,李纯觉得还应该再做点什么——颁布德音。
德音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实质意义的虚话,鼓励老百姓振奋精神渡过难关。
德音也不能当饭吃啊,李绛和白居易并不赞同这样虚头巴脑的做法,他们对李纯说:“老百姓需要些实在的恩惠,最好的恩惠就是减轻赋税。”
李纯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当即下诏免除灾区当年赋税,李绛等人纷纷上表称贺。
皇帝如此圣明,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得以重用,当年的“二王八司马”集团中就有不少人才,首先回到皇帝视线的是郴州司马程异,经过大起大落的官场洗礼,程异更加成熟,政绩更加卓著,最终得到李纯重用。(但此人是非观不强,不知道辅佐皇帝当明君,只知道满足皇帝要求,后来李纯追求安逸、奢华的生活,程异为他提供了资金方面的保障。)
真正的人才得到重用,在政治舞台上大展拳脚,滥竽充数的家伙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均勾结太监,给李纯送来大量精美银器。李绛和白居易知道此事后,对李纯说:“裴均这是在试探陛下,如果收下这些东西,他还会送来更多,圣明的君主不应该被这样的大臣左右。”
李纯听完二人的话,立刻把银器交给相关部门妥善处理。
经过李纯和诸位大臣的努力,朝廷上下积累了几十年的弊病在慢慢消除,但朝廷外部一些问题还很严重,最让人揪心的就是藩镇割据,李纯即位之后藩镇割据的形势有了一定改观,不过那些大的藩镇仍然不受朝廷管辖,虽然他们并未犯上作乱,但藩镇的人事、财政、军事等大权都不在皇帝手中。
此刻,李纯准备拿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开刀,整治一下河北地区的藩镇。
为什么拿王承宗开刀?
因为他老爹,也就是上一任节度使王士真刚刚去世,李纯想通过朝廷来任命节度使,而不是按照惯例采取世袭制度。
裴垍等大臣都表示反对,他们并不是不想收回皇权,而是因为这种弊病已经根深蒂固,要想革除必须有计划有步骤地慢慢来,现在朝廷若是直接派个节度使,那王承宗肯定要造反,朝廷只对付一个王承宗的话问题还不大,但河北几个大的藩镇世袭已经四十多年,像范阳、魏博等藩镇也是代代世袭,他们看到朝廷如此对待成德一定会联起手来进行对抗,朝廷尚不具备讨伐这些大藩镇的实力。
文官们从大局出发劝李纯对于王承宗的事情保持冷静,做好长远打算,但部分自私的武将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想通过打仗来建功立业,根本不管这仗是否该打。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是李纯身边得宠的宦官,他撸胳膊、挽袖子主动请缨要替皇帝扫平叛乱。偏偏还有更善于揣摩领导意图的马屁精跟着起哄,宗正少卿李拭上表对李纯说:“绝不能让王承宗这样的人逍遥法外,应该派吐突承璀这样忠心耿耿的大臣前去平叛。”
李纯是个聪明人,他拿着李拭的表章给诸位大臣看,说道:“这是一个试图揣摩朕心思的奸臣啊,你们要记住这个名字,以后不要提拔任用。”
事实证明,奸臣不可能蒙蔽圣主的眼睛。
吐突承璀不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便想别的方法讨皇帝欢心。他立了一个圣德碑,请求皇帝让翰林学士撰写碑文,当然,这样的碑文肯定是夸皇帝圣明的,李纯觉得这是件好事,便让李绛亲自操办。
李绛并没有领旨撰写碑文,而是对皇帝说:“尧舜禹汤没有一个自己立碑夸自己的,自卖自夸的恰恰是秦始皇那样的皇帝,陛下想效仿什么样的皇帝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纯立即让吐突承璀把圣德碑毁掉,吐突承璀不死心,想再找机会劝皇帝把这碑弄好,说这碑实在太大,不好毁,找工匠慢慢处理,李纯可不想拖延下去,态度十分坚决的对他说:“多用几头牛把那碑拉倒!”
吐突承璀无奈,只得按照皇帝的吩咐来做,最终,足足用了一百头牛才把圣德碑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