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大物博,传统文化源远流长,中医学就是在中国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中发育成长起来的。由于自然和人文条件的差异,中医学在其发生发展过程中就必然地形成了地方特色,由此便出现了林林总总的地方流派。龙江医派是近现代我国北疆崛起的中医学术流派,是黑龙江省独特的历史、文化、经济、地理、气候等诸多因素作用逐渐形成的,是在黑龙江这块白山黑水中、在黑土文化历史背景下孕育成长起来的,有着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以高仲山、马骥、韩百灵、张琪四大名医为代表的新时代黑龙江名中医群体,突显了对北方地区疾病防治的优势。特别在其百余年的发展过程中,龙江医派医家群体不断创新,薪火相传,形成了鲜明的学术特色和临证风格。龙江医派体现了中医学术流派必须具备的地域性、学术性、继承性、辐射性、群体性等特点,有自身的贡献和价值。梳理龙江医学发展历史脉络,总结龙江医派的学术经验和成就,对促进龙江中医的进步,发展全国的中医事业都有重要意义。
1 龙江医派的文化背景
龙江医派的形成与发展与黑龙江流域的古代文明、文明拓展和古民族分布、少数民族文明的勃兴、黑土文化特点及黑龙江省特有精神具有密切联系。
黑龙江古代文明和古人类距今已18万年,黑龙江省兴凯湖曾出土形态各异的6000年前陶器。黑龙江省有三大族系:一是东胡、鲜卑系——西部游牧经济;二是秽貊、夫余系——中部农业渔猎经济;三是肃慎、女真系——东部狩猎捕鱼经济。全省现共有53个少数民族。自公元5-17世纪,北方少数民族所建立的北魏、辽、金、元、清五个重要朝代都兴起于黑龙江流域,他们创建了独具特色的鲜卑文化、渤海文化、金元文化、满族文化及流人文化。所以,黑龙江地区具有开放性、多元性、豪放性、融合性、开创性、断续性等多种黑土文化特点。同时由于近代的发展与拓展,各种精神不断传播,闯关东精神、北大荒精神、大庆精神、龙医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龙江人不断进取。
2 龙江医派的形成与发展
龙江地区医疗实践经跌宕起伏,脉冲式发展历程,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诊疗风格及用药特色,其学术思想鲜明,具北疆寒地特点。
2.1 龙江中医的孕育
有了人类就有了医疗保健活动。据史料记载,旧石器时代晚期,黑龙江流域就有了中华民族先人的生息活动,西汉时黑龙江各民族就已经处于中央管辖之下。经历代王朝兴衰、地方民族政权的演替,黑龙江地区逐步发展为多民族聚居的省份,有丰富的地产药材。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各族人民利用地产药物和不同的民族文化.积累了特色鲜明的医药经验和知识,形成了满医、蒙医、朝鲜医、中医等不同的民族医学,还有赫哲、鄂伦春等特殊的民族医药经验和知识。黑龙江的中医学在历史上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各方面的医药知识和经验,如此就使龙江医派的学术中融汇了地方和民族医药因素,逐步形成了地方医学流派的内涵和风格。
在漫长的古代,黑龙江区域的医疗主要是少数民族医药内容。汉民族的中医学基本是从唐宋以来逐步兴盛起来的。唐代时渤海国接受唐王朝册封后,多次派遣人员赴唐学习中原文化,中原文化大规模输入北方渤海国,并向日本等周边国家和地区出口中药材,这样的反复交流活动,促使黑龙江的中医学术逐步积累起来。金代女真人攻陷北宋汴梁,掳中原人十余万,其中就有大批医药人员,包括太医局医官,此外还有大量的医药典籍和医药器具,这极大地促进了中医药在黑龙江的传播和发展。
到了清代,随着移民、经商、开矿、设立边防驿站、流放犯人等活动的进行,中医药大量进入黑龙江,专业从事人员日益增多,中医药事业随之发展起来并逐渐形成了阵容和规模。
2.2 龙江医派的初形由于民族因素、地方疾病谱及地方药物等物质文化原因,黑龙江中医药经过漫长的孕育,到清末和民国初期,初步形成了龙江医派格局。当时的黑龙江中医有六个支系,分别为龙沙系、松滨系、呼兰系、汇通系、三大山系和宁古塔系。
龙沙系的主流是由唐宋以来至明清的中原医药辗转传承而来的,渊源深远,文化和经验基础雄厚。他们自标儒医,重医德,讲气节,放任不羁,注重文化修养,习医者必先修四书五经以立道德文章之本,然后才研读《内经》、《伤寒论》等医药典籍。临证多用经方,用药轻,辨证细腻。1742年(清乾隆七年),杭州旗人华熙,被流放齐齐哈尔,在此地行医,其对天花、麻疹患儿救治尤多,1775年(清乾隆四十年),吕留良的子孙发遣到齐齐哈尔,有多人行医,最有名望者为吕留良的四世孙吕景瑞。1807年(清嘉庆十二年),晋商武诩从中原为黑龙江带来药物贸易,该人擅针灸并施药济人。文献记载他曾把药物投井中治疗了很多时疫患者。此系医风延及黑龙江的嫩江、讷河、克山、望奎一带。
松滨系起于黑龙江的巴彦县,因沿松花江滨流传而得名。该派系医家多以明代医书《寿世保元》、《万病回春》为传承教本,用药多以平补为主,少有急攻峻补之品。理论上讲求体质禀赋,临证上重视保元固本。应用药物多以地产的人参、黄芪、五味子等为主,治疗以调养为主要方法。
呼兰系世人多称为“金鉴派”,源于光绪年间秀才王明五叔侄于1921年(民国十年)所创之“中医学社”。该社讲学授徒专重《医宗金鉴》,并辅之以明清医书《内经知要》、《本草备要》、《温病条辨》,依此四种医书为基础授业。此派医家用药简洁精炼,擅长时方,治热性病经验丰富。此医系门人数百,分布于黑龙江的哈尔滨、绥化、阿城、呼兰一带。
汇通系以阎德润为代表,阎德润先生1927年留学日本仙台东北帝国大学,1929年夏获医学博士学位,1934年任哈尔滨医学专门学校校长,1938-1940年任哈尔滨医科大学校长兼教授。先生虽习西医,但是热爱中医,从1924年开始,陆续发表《汉医剪辟》等文章,并著有中医专著《伤寒论评释》等。他是近代西医界少有的以肯定态度研究中医而成就卓著者。其授课时除讲解生理、解剖等西医知识外,还研究中医名著,主张中西医汇通,见解独到,是黑龙江近现代中西医汇通派的代表人物。
《龙江医派丛书:崔振儒学术经验集》:
自古以来,经典就被称为弥久不衰的、具有典范性、权威性的著作,它经得起历史考验,贯通古今,有此殊荣的有《论语》、《老子》等。而在各个领域里又遍布经典,就如中医的历史长河中,存在这样几部巨著,《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可以看作是中医四大经典。此外,后世医家也遵此而著述,如《脉经》、《备急千金要方》、《医宗金鉴》等。凡中医学者,欲成名医,必要苦心钻研,广泛涉猎,勤学善思,崔振儒亦是如此,他重视经典的学习,重视经典与临床的结合,同时,他还不拘泥于经典,往往对证治病,药到病除。
(一)研内难,通病源
《内经》、《难经》自形成以来,便成为后世临床实践的指导,其医理之深奥性也一直为后世所研究。可谓读其著,欲为医,学之本也。崔振儒重视《内经》、《难经》的研习,如《素问·移情变气论》指出:“凡欲诊者,必问饮食居处,数问其情,以从其意。”在问诊中往往注意患者的饮食问题,因为人的气血精津液均来源于水谷,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也都依赖于水谷精微的调养,可见饮食是维持身体健康活动的必要条件,古人亦有“安谷则昌,绝谷则亡”之说。《素问·生气通天论》:“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官,伤在五味。是故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味过于咸,大骨气劳,短肌,心气抑;味过于甘,心气踹满,色黑,肾气不衡;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味过于辛,筋脉沮弛,精神乃央。是故谨和五昧,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可见,若饮食不当,五味生克制化即可致五脏六腑之病,为止患于未然,“饮食有节”便是必然。崔振儒认为“饮食有节”当定时,即按时就餐;当定量,即食有限量;勿要偏食,当食物多元素;当食易消化食物;当饮食做到“热无灼灼,寒无沧沧”,即以凉热适中为宜。
饮食亦可致病,其可以直接或者间接影响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气血津液等各个方面,而临床证明发病较急者,有的虽然有一定危险,但大多数容易治愈。发病较缓者,多数恢复较慢,治疗相对比较困难。究其原因,不外乎“饮食失节”和“饮食不洁”两点。如《素问·痹论》言:“饮食自倍,肠胃乃伤。”过量饮食,则损伤肠胃,这是脾胃病的常见病因,此句强调了饮食失节的致病因素,即暴饮暴食,所致疾病,均为实证,以发病较快,所出气味(包括排泄物)有酸腐食臭味为其特征,治疗以消食为主,佐以健脾和胃之法。又如《灵枢·无味》言:“谷不入,半日则气衰,一日则气少矣。”勉强饮食和饮食过少也属于饮食不节,都可以导致种种疾病,其有虚实,临床要加以辨别,灵活变通治之。此外,属于饮食不节的还有饮酒过多、过食肥甘以及过食生冷。有言道:“酒为湿热之水。”伤于酒者,总以湿热为著,湿热又易成痰。饮酒过多或过食辛辣而发病,初期多为实证,久则虚实夹杂。饮酒嗜辛皆能导致热盛伤阴。因此,酒与辛辣所生病,应在热、湿热、痰(或痰热)三者间辨证施治。而《素问·奇病论》中:“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可见,过食肥甘则伤脾,脾伤则湿热生痰,痰浊内生,而致诸病。治疗中应注意,过补则助邪,过祛邪则伤正,两者之间,认真权衡。在《难经·四十九难》中指出:“形寒饮冷则伤肺。”过食生冷则伤脾,寒为阴邪,易伤阳气,导致疾病形成。此多为寒湿之证,且常兼阳虚,临床以伤及脾胃之阳为主,治疗当以温阳健脾,佐以祛湿之法。“饮食不洁”损伤脾胃,多为实证,似夏秋之季多发。临床以吐、泻、痛、痢为主,发病迅速,早期可用涌吐、泄下等法,病情缓解后,投解毒健脾之剂。
曾有一35岁病患郎某,因半年间经常噫气,食后腹胀来崔振儒门诊就医,其因饮食所伤而致上症,同时伴有身倦,四肢无力,饮食减少,大便微溏,面色萎黄,两目无神,舌质胖,舌边有齿痕,苔薄,脉沉缓稍数。西医诊断为慢性浅表性胃炎,而西药治疗无效。崔振儒认为饮食不调损伤脾胃,故食积;中焦不得运化,故食后胀甚;胃气不得降,上逆作噫,故噫气频作;《素问·灵兰秘典论》言:“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来源,脾胃虚弱化源不足,故气短乏力,四肢无力;胃不纳谷则食少,脾不健运则便溏,舌脉亦为脾胃虚弱之故。诊断为呃逆,脾胃虚弱型。方药为六君子汤加味,即木香5克(后下)、砂仁5克(后下)、党参15克、茯苓20克、白术15克、甘草5克、陈皮10克、神曲10克、焦山楂20克、厚朴10克,四剂,每日一剂,每剂水煎两次早晚温服。此方用以健脾和胃,燥湿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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