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收录了孙春平近年来创作的五部中篇小说,作品保持其一贯的创作风格,不仅有反映现实题材的《耳顺之年》,还有书写数十年前东北民众奋勇抗击外侮的《东北军独立一师》;既有关注现实农村题材的《二舅二舅你是谁》,也有近距离书写城市生活的作品《一路划拳》,作品准确而独特地反映了社会转型期各类群体观念的巨大变化。而《菩提湾的碉堡》则通过聚焦一个铁路边的碉堡,书写了一个村庄数十年的发展与变化,既有对历史的深刻反思,也有对当下现实的生动描述。作品中的众多人物,栩栩如生,各具特色。
当代农民的现实命运,让我们看到了历史和现实的链接;
历史档案和历史真实的距离,让我们无法抹去岁月的掩埋;
即将退休的领导拒贿的方法,让我们理解了官场的无奈;
哥俩好的连绵友谊,让我们感慨社会的际遇。
彭忠义:我们幸福与悲哀都是社会环境变迁的结果——《一路划拳》读评兼推荐辞因为人的成长过程实际上就是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不断碰撞,我们成长过程所依存的社会环境决定我们社会意识的同时,也会促成我们于世界和社会的诸种特定倾向(说的再冠冕堂皇点便是世界观和人生观),其中有可取的部分也有不可取的部分。
所以,由于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毫无争议的决定与被决定(社会决定个人),一个人的命运主要取决于社会环境的成色——说的再具体和细致点便是:社会环境对自身可取倾向鼓励和支持多一些,这个人的一生便是幸福的。反之,这个人的一生便必然是悲剧化的。
以上是我读罢《一路划拳》这个故事约半年来断断续续积累起来的一点识见,总体上我赞同该故事附带出来的生命文化:就好比划拳,刚开始我们的划拳是单纯的娱乐性的,我们的生命一开始也是简单而纯洁的——随着我们不断地融入社会,划拳慢慢搀杂了娱乐以外的其他性质,我们的生命也因此而越来越厚重和沧桑。
因此,对孙春平的这个故事,我的基本意见是:如果以上识见基本可取且较具意义和价值的话,《一路划拳》便是一个好故事。
孙春平,男,满族,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及中短篇小说多部,作品曾获骏马奖、东北文学奖、辽宁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人民文学》奖、《中国作家》奖、《上海文学》奖、小小说“金麻雀奖”等奖项。
东北军独立一师 (历史档案和历史真实的距离有多远?)
二舅二舅你是谁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菩提湾的碉堡 (谁更鬼?)
耳顺之年 (拒贿的技巧)
一路划拳 (斟满杯——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大碗酒——全喝了——生死两茫茫)
如果跟你说,有这么一个人,几十年走南闯北东去西行,坐火车不仅刻意不买票,还把逃票当成了一种刺激、一种兴致,甚至当成了一种瘾头,你信吗?
如果我再说,这个人近些年非但不贫穷,腰包里还多有余资闲银,并时常有些大大方方的扶贫济困之举,他所供职的单位也从来不在他的差旅票据上刁难,而且他在铁路上还不乏手握实权的朋友,在车票最难搞的客流高峰时段也只需一两个电话,便有人将原始股一样的车票送到他的手上,可他仍要独自品尝那种无票乘车的兴奋与刺激,这你还信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
我信的理由很霸道,因为我就是那个人。
而且,除了我,还有我至深至厚的一个朋友。
我的逃票生涯是从十岁开始的。那年是1960年。1960年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压在像我这岁数的人(当然,还包括所有比我年长的中国人)的心头上,那印记可就相当深刻啦。因为天灾,也因为人祸,中国人挨了连续三年的好饿,乡下人连树皮都剥光了,据说因饥饿而死的人不止千万!当时我家住城市里的平房,我妈在南窗下圈出一个小栏子,在里面养了六只鸡。对,你问的不错,人都饿得眼儿蓝,哪还有粮食喂鸡?可鸡比人好将就啊,草籽野菜啥都吃,薅野菜撸草籽正是当年我这么大的孩子力所能及的活计,还有上山捕蚂蚱下河抓蛤蟆也正是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游戏,须知,蚂蚱和蛤蟆可都是禽类绝好的美味佳肴啊。
养鸡盼下蛋,可鸡蛋却很难进入我们的嘴巴,甚至一家之主的老爸都轻易难享得这份待遇。我妈对鸡蛋的处理是卖掉,再用卖蛋的钱去黑市上买来高价的粮食,好让锅里的菜粥变得稠厚一些。我家共有姐弟六人,加上爸妈就是八口,外加年节还要孝敬乡下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仅靠爸爸一人的工资休想再买回一粒黑市的粮食,因此一家人对家庭主妇的战略决策都无异议。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不经那个年月,哪会有如此深切的理解。
别人无异议,我却有委屈,因为卖鸡蛋的任务只能责无旁贷历史性地落在我的头上。爸爸要上班,妈妈要操持家务,有无时间且不论,若大人们卖鸡蛋的事一旦被单位和街道知晓,轻则上会检讨,重则开除公职甚至送去劳教,那叫走资本主义回头路,满世界都在喊“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还了得?而我的两个姐姐则正在读初中,除了功课紧,女孩子脸皮薄,也是妈妈不舍对她们实行高压政策的重要原因。三个弟弟或还穿着开裆裤,或正七岁八岁讨狗嫌,又岂能担此保家卫腹的重任?我是家里男孩的大头顶(长子),在经过无数次的好言抚慰恶语咒骂以至扫帚疙瘩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思想工作之后,便只能噙着眼泪屈服于慈祥母亲深谋远虑的遣将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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